第1章
镜头给到顾浔的时候，她旁若无人地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边上的横幅迎风摆动，依稀能看见上面的字——
支摊。
小算一卦20。
周围人来人往，路过的都会好奇看一眼，就是没人找她算命。
“导演，这真能行吗？要不……找个托儿？”
策划眼看直播间观众不断流失，挣扎开口。
“……”
闻言，导演沉默了。
是的，这是一档号称没有剧本的，明星打工体验生活的真人秀直播节目。
他想过节目会糊，但开播一小时，六个嘉宾中人气最高的直播间都没到十万，这样冰冷的数据还是头一遭，偏偏隔壁对头还发来了恋爱综艺的开播数据。
自己的失败，尚可忍受。
对手的成功，更让人心寒。
其他嘉宾已经指望不上，唯独顾浔黑红的体质还能炒点话题度了。
导演咬牙，“找！找两个！故事要够狗血！”
“好嘞！”
策划快步离开。
导演目光飘向顾浔，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两人目光相接，他突然就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不对啊。
哪个节目没有托！他干嘛心虚！
导演回过神，倔强地转过头，定睛一看，摊位前多了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孩子半夜哭闹？”顾浔刚睡醒，神情散漫。
“是啊。”女人四下看了看周围扛着镜头的工作人员，“有一个月了，孩子奶老说是不是被什么惊着了，求来庙里的符水，我不敢让孩子喝。”
“这不，看你们录节目，肯定不能骗人，就想着抱过来看看。”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直播间里仍然听得清清楚楚，引来了一番嘲笑。
【节目组请的托能不能走心点？但凡了解一点，都不可能相信顾大牌会算命，她要是会算命，我今天就做她的死忠粉。】
【讲个笑话，搜索引擎告诉我，顾浔唯一的经验就是演过抓鬼的道士……那部片子评分2.5分。】
【……电影里，我觉得顾浔画符和结印的手势还挺专业。】
【那也是动作指导的功劳啊。】
【顾大牌不会让人喝符水、拜大神吧？那我真的要举报了！】
顾浔不知道直播间里说了什么，她探头看了眼——
四月还有些湿冷。
孩子被全方位包裹着，连面部也有遮挡，避免太阳直射。
“把孩子放在桌上。”顾浔站起来。
旁边的摄像赶紧跟上，准备来个特写。
察觉到摄像的动作，她出声提醒，“不要拍到孩子的脸。”
摄像愣了一下，下意识把镜头往左边调整，这样一来不会暴露孩子的长相，镜头里，只能看到顾浔掀开了小毯子。
细白、瘦长的手分别在孩子的脖颈、腹部轻按两下。
“哇——”
原本熟睡的婴儿突然大哭，刺耳尖锐的声音让人一个激灵。
女人听到孩子哭，顿时怒道，“你！你这……”
“别吵。”
顾浔头也不抬，神情专注。
按压时，腹部鼓胀，回弹略紧，再看孩子的面部，明显有些潮红，哭闹时双腿微微弯曲……
她没有停下动作，改为手掌根部，持续轻柔地按压。
随着她的动作，孩子的哭闹声逐渐减轻，很快又睡过去。
女人瞪大眼睛，以往孩子哭闹的时候，拍背、摇晃……怎么都哄不好，没想到顾浔很真有点本事。
她一改之前的态度，低声问，“大师，你看我家孩子是不是要请个安神符什么的？”
她也不懂，但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不用。”
顾浔停下手。
女人愣愣的抱过孩子，欲言又止，“不用？”
顾浔奇怪地看着她，“你应该带孩子去医院，缺乏维生素D和肠痉挛都会让孩子不舒服。”
“……啊？”
答案出乎意料。
女人后知后觉地想给顾浔转账，却被阻止，她茫然地看着顾浔。
顾浔重新坐下来，“回头检查完让孩子多晒晒太阳就行。”
送走了女人，虽然没收钱，但顾浔的摊子总算是开张了，很多围观的人目睹她刚才的表现，心知她不会胡乱编造和收钱，都有些意动。
只是面对直播，很多人还是怕暴露隐私。
顾浔也不急，托腮放空。
她并不是真的顾浔。
两天前，她从地府到人间来出差，在半山腰碰到了一具新死不久的女尸，本想顺手把魂勾走，却没有感应到亡魂的气息。
于是她施展了招魂术，结果魂没招到，她却被迫附身在了尸体上。
活人回不了地府。
阎王得知情况后托白无常给她带话，“此人或许与近期亡魂失踪有关，你就留在人间调查，有个活人身份也方便，等事情结束，一定给你记一份大功德。”
顾浔看在功德的份上，勉强应下，没想到这个身体的时运差得不行。
附身后不久，她就接到了经纪人周静发来的解约信息，说原身的风评实在太差，名下的代言纷纷提出解约。
赔付的金额，刚好掏空了存款。
这么巧合的事情，让她合理怀疑阎王早就看不惯她摸鱼，故意下套……
身无分文的顾浔在得知仅有一档综艺没有解约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让节目组来接她。
没办法。
她也没钱付违约金了，绝不是为了蹭节目组的盒饭。
……
【顾大牌还会给小孩子看病？她刚才揉地那两下，孩子居然真的不哭了？】
【楼上是不是来洗白的水军啊，话会不会说的太快了？】
【大人可以是托，就那么几个月大的婴儿也能当托吗，有本事你让它别哭啊！】
【别的嘉宾都和观众有互动，还会解释一下，顾大牌怎么又开始发呆啊，她能不能敬业一点！】
【医学生来科普，婴儿肠道没有发育好，肠痉挛很常见的，再加上现在的孩子都被精心照顾，太阳晒的不多就会缺维生素D，不光是小孩，大人其实也缺。】
【呵呵，顾大牌果然是蒙的。】
【等下一个托上门。】
【小声……只有我觉得刚才顾浔还挺保护小孩子隐私的举动，很有好感吗？】
这段时间顾浔持续被爆料，女明星本来吸粉就难，现在黑粉占大半边天，仅有几个好评的弹幕也很快被淹没。
就在顾浔的算命摊迎来第二位顾客的时候，她的直播间观看人数终于破了十万。
中年男人吞吞吐吐，看看顾浔，又看看四周，“你、你这二十块钱算一卦是吗？”
“是，你要现金还是扫码？”
顾浔拿出节目组准备的手机。
男人又问，“我……先说说遇到的事情，可以吗？”
顾浔挑眉，“可以。”
男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放在桌子上的手又拿下去。
“我老梦见被爷爷骂……”
怕顾浔不信，他加快语速，“不仅是我爷爷，还有我太爷爷、太奶奶……还有很多其他不知道什么辈分的列祖列宗。”
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就梦见了过世的爷爷，老人家精神矍铄，一改生前的病弱，当时他还觉得很开心，跑上前问候他老人家。
然而，梦里也没个声音，他光看到爷爷嘴巴一张一合，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爷爷勃然大怒，指着他鼻子大骂。
他惊醒后，连忙去给爷爷扫墓，希望他老人家可以消消火。
谁知，从那以后，一年总有三四次会做这样的梦，每次越骂越凶，法事、阴寿、扫墓，没一个落下的，还烧了很多的纸扎的祭品。
不但没起作用，到今年，清明刚过，他开始梦见除爷爷以外的祖宗，每一个都是来骂他的，吓得他都不敢再睡觉。
“我现在闭上眼，就感觉老祖宗都在骂我，所以这几天都在加班谈生意……收入还挺好，可是我不敢睡觉啊。”
男人苦恼地揉了揉头发，眼下有些青黑，看得出因为这事也没能好好好睡觉。
“所以你想问，那些祖宗为什么要骂你？”顾浔反问。
“是是是，我就想知道为什么。”
男人连连点头。
【祖宗：你工作不够努力，再卷一点，可以多烧点供品。】
【哈哈哈哈哈天哪，这个故事有意思诶，我都好奇是为什么了。】
【我刚从其他人的直播间回来，都没什么意思，还是来这里看人睡觉听故事好玩。】
【节目组找托还真是用心，居然给编了这么个故事，如果讲故事的人不是顾大牌就好了，看到她还是觉得有点倒胃口。】
【有没有可能……不是托？我总觉得这个男的好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救命，想想梦见祖宗骂自己也是怪难受的，代入一下爸妈站在我床头骂人，我也不敢睡觉了。】
【刚才正好被我爸骂了……】
【……】
导演喜滋滋地看着顾浔直播间的数据增长，找托果然是有用的，他瞥见策划回来，还招招手，“真有你的啊，托找的不错，故事也有意思！”
他好奇问，“你快给我透透题，他为什么会被祖宗骂？”
“？”
策划一脸懵逼。
他看了看导演，又看了看顾浔摊位前的男人，“不是啊，我才刚回来……托还在来的路上呢。”
？？？
导演一下子瞪圆眼睛。
刚才那个和现在这个，都不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