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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节 真理在你的心智中,不在你的眼睛里

在不少人看来哲学是一门艰深晦涩、让人皓首穷经的玄学,因此望而却步,这绝对是人之常情。试想如果我们听一个人说「理性要么可能是一个本身存在内在冲突性质的概念,要么我们就可以对它做多元化且彼此之间不存在通约性的理解。」再或者说,我们又听到有一个人说「功利主义者所构想的道德行为主体的心理事实预设是否符合我们的经验观察并不影响功利主义本身的论证有效性。」这个时候,作为正常人的我们绝对会默默地走开,想着离这两个不说人话的人越远越好,一边对能用这样的语言思考的人钦佩不已,一边庆幸自己不需要使用这样的语言。

一直以来哲学都被视为最高的科学、科学的科学。在黑格尔看来,哲学由于达到了绝对知识,因此处于理性精神的顶端。在我们的想象中,学习哲学一定就像爬一座高山。一开始要长时间地熟悉各种概念和说法,然后慢慢地学习几千年来的哲学大家们都做出过什么样的伟大论述,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头绪以后,却又在攀登的路上迷失了方向,因为无论哪一条上山的路看上去都蜿蜒艰难,充满荆棘,前途难测。

学习哲学到底有没有什么捷径,这是一个我常常被问到的问题。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常常想起的是哲学思想中的思想实验。这些思想实验虽然不一定能算得上是学习哲学的捷径,但它们一定可以让哲学更有趣,更贴近我们的头脑和心灵。

那么什么是思想实验呢?其实就是使用想象力去进行的实验,所做的都是在现实中无法做到或现实中未做到的实验,来满足我们认识真理的需求。比如说「电车难题」就是一个十分著名的思想实验。这个实验邀请我们想象一个假设的情景,这个情景中有一条分叉的铁轨。左边的铁轨分叉上绑着一个人,右边的铁轨分叉上绑着五个人。一列失控的列车从不远的地方驶来。站在分叉的口的你,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这辆飞驰而来的列车就会驶向右边的轨道,压死那五个人。而在分叉口恰恰有一个扳手,如果你努力扳动铁轨,就可以改变列车的行驶方向,驶向左边的轨道。这个时候的你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道德问题,究竟怎么做是对的。对结果的选择不同,反映出每个人的价值观差异。很多人的第一直觉是,能救多少人就尽量救多少人,五个人的生命总比一个人的生命更有价值。但是细细去想,这种直觉给出的道德选择背后的想法却不一定那么稳固。如果五个人的生命总是比一个人的生命重要,那么医院的大夫可能就有理由杀死一个来体检的健康人,用从他身上摘下来的器官来救活五个需要器官移植的病人。而我们的直觉又会认为这样做的大夫不但没有做道德高尚的事情,反而触犯了基本的人类准则。像电车难题这样的思想实验,其实涉及了道德哲学史上道义论和功利主义之间的深层冲突,也就是一件行为的结果好坏和一件行为的对错之间到底存在这一种什么关系。无需过多的理论学习和阅读,一个精巧的思想实验就可以把这种复杂深刻的问题生动直接地展现出来。

我们每个人的脑子都很忙,就像一台台超级计算机。脑神经科学家们发现我们的脑子发明出很多办法,来让每天繁重的任务变得轻松一点,比如我们都会直觉地认为,有一些事情是显而易见的,有一些问题不用多想我们就能给出直接明确的答案。比如我们知道什么是时间流逝,什么时候的决定是理性的,知道什么是对错是非等等。在大多数时间中,我们对于这些最基本的观念和想法不假思索,按照约定俗成、显而易见的方式去生活。而哲学恰恰是要挑战这种态度的。引用哲学家苏格拉底那句路人皆知的话来说,「不经检验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当然,总是在检验的人生是过不下去的。因此,我们需要留一些特别的时间,让一些独到而又有趣的问题在头脑中肆意盘旋,借着这些问题来检验那些人生中最基本的、最习以为常的想法,看看它们是不是真的那么的清晰、确定、没有争议。

在这个专栏里,我希望提供给各位的恰恰是这样的一些时刻。在这样的时刻里,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些哲学上的思想实验和悖论,它们在哲学史上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就像是一把把利刃,会活生生地切断我们习以为常的想法,破除思维枷锁,为我们开辟出一条见所未见的新奇道路,让我们看到另一边的风景。

希望这些时刻能够勾起你的无限好奇,愿意去哲学思维的世界里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