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金陵文化出版部。
整洁大气的美编部,大家都忙碌着。
“我让美编做了好几种，还有和外面的独立画师约的插画，你看你喜欢哪个。”田盼坐在司栗的身边,把为她准备的方案都一一展示。
早就听闻金陵是给作者稿费最大方,并且后续做书流程也最尽心尽力的。
如今一看,司栗确实是体会到了。
司栗看着美编的电脑大屏,一个个图的看，“真的有很多风格啊…”
有人物风格的，水彩插画风的,还有现在网上很火的个人画师为她这本小说画的插图。
“田盼姐，真是麻烦你们了。”她惊讶得一双眼睛都挑不过来了。
“说什么呢，把你的书做好，回头我们不也能卖的更多么。”田盼笑道,正好看见路过的同事,“小温,怎么了？”
司栗从屏幕上抬眼，看见和田主编聊天的这个挂着员工牌的女人。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还是小女生的模样，黑发挽着穿着一身淡粉色的OL装很显她温柔的气质。
“我来拿点材料,王老师的工位是在那边对吧？”温蝉微笑着开口问，声音柔柔软软的。
“对,你直接拿吧，他跟我打招呼了。”田盼说完,转回头来问她：“选的怎么样了？”
“我觉得这个插画蛮好看的,”她把挑出来的这张图给田盼看，同时小声问：“田盼姐，她是新来的编辑吗？听口音不像是南城这边的人。”
“她啊,北城那边的，最近出差过来。”田盼把她选出来的这张图做标记，跟司栗闲聊：“你别看她温温柔柔的年纪不大，可是白兰地的责编。”
“你说的是我们网站那个大神作者白兰地？”白兰地在女频网文圈可以算是近五年的天花板之一了，司栗还买过她不少的出版书。
“对，遇着这小丫头之前，白兰地可是最让我们头疼的作者。”田盼笑了声，摇头感叹，“所以你说这缘分也真是的……”
说完，田盼把另外一袋子东西都铺在桌子上，给她介绍：“咱们卖书会附赠好多同人的赠品，现在这赠品呢，种类很多，你最了解你们读者群体。让你挑最合适。”
“在这正好就把赠品的材质和款式也都挑完得了。”
司栗诧然，看着眼前这一堆花花绿绿的，“还，还要挑啊……”
田盼笑眯眯的，补充：“不仅要挑，待会儿挑完了还得给我们签几张亲笔明信片，我们用微博抽奖。”
“然后过两天有那个影视部的来开会，你也来听听，对以后都有好处的昂。”
“你还真是会给我安排活儿。”司栗叹了口气，想着这痛苦的幸福也是幸福，那就享受一下吧，于是下一秒开始一个个挑赠品的款式。
……
将近六点，司栗才从金陵办公楼里出来。
她从旋转门出来以后，拎着包使劲伸了个懒腰，冲着蓝天打了个哈欠，“累死我了……这比在家码字还要累。”
司栗看了一眼时间，想起今天下午约好的事，赶紧下单约了出租车。
南城邻近晚高峰，她又是在办公楼密集的区域，打个车很费劲。
好不容易上了车，司栗坐稳以后跟师傅说：“师傅，去南城仁华医院，门诊楼那个口停就行。”
“好嘞。”师傅应了一声，驾驶车子驶入密密麻麻的车流当中。
她戴上蓝牙耳机，随机播放app今天的日推歌单。
耳边吉他声前奏一起，司栗眼前一亮，赶紧截了个图，给时睦州发了过去。
【链接#《等你下课（with杨瑞代）》#】
【今天我企鹅音乐给我日推的，好巧是周董的歌！可惜不是你喜欢的《轨迹》】
【话说，你现在再听《轨迹》会不会想起我伤你心的过往啊，那你现在还喜欢这首歌吗hh】
司栗噼里啪啦给他发完一堆消息以后把手机关上，继续看着窗外听歌，心里惬意十足。
她知道他现在估计还在忙，不会看手机，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把自己实时的心情分享给他。
她母单25年，身边的朋友次次恋爱她都是旁观者，之前她还一直笑话别人，说她们和他们都那么矫情，谈个恋爱恨不得自己上个厕所也要跟对方说。
如今她自己来谈，发现谈恋爱这事到了谁的身上，反应和心情都是一样的。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冷漠绝对禁欲的人。
司栗望着窗外，不禁莞尔。
都不过是没等到那个让自己心潮澎湃的人罢了。
路上堵，出租车开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抵达仁华医院。
司栗付了钱，轻车熟路地找去五层。
她刚走到眼科门诊，正好在导医台看见芊芊和娄明，他们俩跟着一堆医生护士们照旧在下班前聚在一块说着闲散话。
芊芊看见她又激动起来，“司栗姐！你怎么来啦！”
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认识司栗的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司栗跟大家挥挥手，有些赧然。
“你这不废话吗，肯定找时医生的啊。”娄明吐槽她。
芊芊白他一眼，“就你懂就你懂。”
“小司姐，你和时医生的喜事赶紧提上日程啊，我们都等着吃喜糖呢。”一个女护士笑道。
司栗耳根一热，赶紧看向芊芊，眼神意思在说：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这真不怪我！”芊芊想起那事，都忍不住笑，“前两周时医生在开例会做展示之前，手机投屏到多媒体屏幕，大家就看见他锁屏上的照片了。”
司栗一愣，心跳越来越快，心想着这时睦州不会把她什么自拍或者他们很亲密的照片放到锁屏上去了吧！！
芊芊下一秒赶紧解释：“没什么，就是你微博发的那张你俩背影照。”
司栗一口气刚送下来，结果接下来芊芊说的话直接给她当头一棒。
“然后你给他发的微信消息就……弹出来了。”
她听见这话，其他几个当时在场的护士医生也都捂着嘴透着笑意。
完了。
司栗一想起她平时跟时睦州微信聊天的那些得寸进尺，放肆不羁的修辞手法和撒娇暧昧的用词……
她略微扶额。
怎么都把人追到手了还能社死啊！？
“聊什么那么热闹啊。”熊一珞轻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大家一起回头，看向换了便服往这边来的时睦州和熊一珞。
司栗看见时睦州的时候，心里就像春日喜鹊似的忍不住地乱蹦枝头，笑意快从眼里冒出来了。
熊一珞忍不住在司栗和时睦州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眼，然后十分识趣地走向同事们，聊着：“都是今天去团建的？”
“可不是嘛，就等你了。”
司栗走上前几步，自然而然地把手钻进他掌中，“今天累不累？我给你发的微信你看了吗？”
身边还有很多同事看着，但他完全不避会，时睦州握着她的手，眉目顺和，“还没，刚打算给你打电话。”
“哎时医生！带着你女朋友一块吃饭来吧！明天周末，有你班吗？”一个男医生问。
“对呀司栗姐！来吧来吧，我好久没跟你说说话了。”芊芊可怜兮兮的，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时睦州低头，询问着她的意见，“听你的。”
司栗仰头和他对视，思忖了几秒，然后跟芊芊点点头，“那好。”
“欧耶！”芊芊推着娄明去更衣室，“我俩去换衣服，你们等等我们！”
“快去快回！我们先订馆子！”
大伙凑在一起商量待会吃什么，然后有的人帮忙打车。
司栗和时睦州就站在一边等着。
时睦州睨着一直看着别处的她，握着她手的力度紧了几分，用行动叫她。
“怎么了？”司栗回头问。
“刚刚都跟他们聊什么了？”他问，语气里含着闲适。
司栗眼睛流转笑意，清了清嗓子，压着心里紧张，小心翼翼地复述：“问…你什么时候请他们吃喜糖呢。”
他似是轻笑一声，“这事，下次让他们直接问你。”
“你这什么意思？”司栗不满地撅了噘嘴，一根筋的头脑猜不到他的想法，出于直觉问：“难道你在等我跟你求婚？”
“不是。”他伸出手指，在她头顶敲了敲，半是无奈半是纠正地说：“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告诉我，我好做准备。”
“说出来就不惊喜了。”她心里高兴，却依旧傲娇地别扭。
时睦州轻哂一声，兴致一起，俯身在她耳畔低声说：“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想。”
司栗敢保证他是故意用这么沙哑暧昧的嗓音说话的。
时睦州和她交往几个月，谈恋爱这事比她学得还快，她一要闹，他就会用这样让她听了腿都发软的声线哄她逗她。
他弄得她耳根都发痒，推了推他，提醒道：“时医生，注意形象。”
时睦州撤开些距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意会表明自己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举措。
司栗余光瞥见站在远处的熊一珞是不是看过来的目光，心里一紧，又贴过去拽紧时睦州。
“又怎么了？”他望向她看的方向，没发现什么异常。
司栗嘴唇蠕了蠕，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我提前为自己辩解一下，我觉得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会有嫉妒心的。”
他眉梢一挑，“然后？”
“然后…我刚刚看见你和熊医生结伴出来的时候。”司栗拽着他的外衣衣袖，看见他今天穿的是她昨晚上给挑的，心里踏实些许，低着头嘟囔：“我还是觉得她很漂亮，你们看上去很般配，有那么一瞬间着急嫉妒了，就那么一瞬间！”
“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啊，就是，没事找事那种。”
时睦州审视着她别扭的表情，片刻，他微微勾唇，拉着她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那些同事们的视线。
下一刻，他低下头去。
司栗完全没有想到他敢在这里吻自己，他有些凉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她惊讶地瞪圆了眼。
是个浅尝辄止，蜻蜓点水的吻。
短暂几秒的吻，却含着无数浓稠的情意。
时睦州重新直起身，挑了挑她耳后的发丝，“吃醋了？嗯？”
司栗往他身后看过去，发现似乎没什么人注意他们，松了口气，嗔了他一眼，“所以你刚刚是在补偿我吗？”
“你要是喜欢这种补偿方式呢……”时睦州将人揽进怀里，往前走了几步，哄着：“那以后我就统一格式，加大力度。”
这么毫不浪漫的话术在他嘴里竟用于谈爱，司栗早就不生气也不吃醋了，忍不住笑了几声。
……
芊芊和娄明换完衣服出来，大家开车的开车，打车的打车，一起前往订好的饭店。
芊芊和司栗时睦州一车去，一路上芊芊拉着司栗不停地聊。
“司栗姐，你可不知道，前阵子你出事的时候我有多着急，那会儿时医生还请年假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也不敢问。”
“你就不怀疑我吗？”司栗开玩笑似的问。
“怎么会，我一看那个芮安说的那些话，我就知道肯定是假的，而且《小醋栗》写的就是你和时医生的事我这个知情人怎么可能还怀疑……”芊芊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然后小声问她：“时医生知道吗？”
时睦州开着车，故意搭了句话：“知不知道的，现在也都知道了。”
司栗咯咯笑了几声，然后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别吓唬人家。”
然后她扭过身跟坐在后座的芊芊解释：“他知道的，没事，那阵子他在海尧陪我，我们在收集芮安的一系列证据。”
“原来如此，哎，你最后没事就好，我现在看见你这么火我真的高兴到恨不得去我家门口放两挂鞭炮！”芊芊捧着脸，一脸欣慰地看着司栗，“我就说你一定会成功的嘛，我也算是看着你走过来的老粉，老粉表示很欣慰~”
“哦对了，我给你看！芮安丑闻暴露以后我还在她造谣的那条微博底下骂了好几句，给你看！真的生气……”
时睦州单手扶着方向盘，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轻叹口气。
如果非要找一个比司栗还能喋喋不休的，那他一定会选芊芊。
这次团建的人比上次和他们吃饭时候的人还要多，所以大家订了一个包间。
眼科的大伙们在私下还是很好接触，大家聊着吃着，不亦乐乎。
司栗中途去卫生间的时候，遇到了熊一珞。
女人之间的直觉总是最敏锐的，她就有一种直觉——熊一珞是看着她出来，跟出来的。
司栗在洗手盆洗手，熊一珞对着镜子补口红。
“司小姐…和睦州，你们要结婚了？”熊一珞犹豫很久，还是打开了自己想说的话题。
司栗低头洗手，洗手液的泡沫在指间揉搓，她不想有那么大敌意，放轻语气：“嗯，过阵子吧。”
“祝福你们。”熊一珞收起口红，也不矫情，“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之前是喜欢他的。”
司栗垂了垂眼帘，没说话。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我们是最匹配的，不管是在专业上我们有无话不谈的见解，在生活上，我们师出同门，共享烟火日常。”熊一珞想起那些日子，眼圈红了红，语气变了，“我自以为我陪伴他六七年，后来我才发现，是我自以为的。”
“在我认识他的那刻，他心里早就住了人，从始至终也从没有人能动摇过他。”
司栗心里也不乏泛起不忍，可是感情这事，任何东西都无法衡量。
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
她也没办法劝，自己这身份，也不合适。
“你很优秀，也很适合时睦州。”熊一珞吸了下鼻子，重新整理形象，“几个月前，当我看见他看你的那种眼神，我就知道他心里一直住着的那个人出现了。”
“时睦州在师傅家里的时候，跟师母学厨，曾经说过高中时喜欢的女孩子说过喜欢会做饭的男生。”她利落地微笑道：“上次吃饭的时候他说你是他的高中同学，我知道我没有侥幸装傻，自我催眠的机会了。”
……
等吃完饭，回家的路上。
司栗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夜景，还在想熊一珞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
“我向你坦诚我对时睦州以前的仰慕，也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这人对爱情看得很开，他的确优秀难寻，但是世界上男人那么多，我不会非他不可。”
时睦州开着车，问她：“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司栗玩弄着自己挎包的背带，“嗯”了一声，“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熊医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怎么说。”
“她以前喜欢你，你知道吧。”
他怔了下，然后翘了翘眼尾，情绪浅薄，“嗯。”
“她今天跟我坦白了，也说早就放下，不会打扰我们。”司栗叹了口气，眼神透着坚定，“我就是觉得，她那么潇洒优秀的女性，一定会有十分珍惜她的人出现的。”
时睦州在空隙间偏眼瞧了瞧她，腾出手摸摸她的头发。
他知道她的情绪如何，但是熊一珞如何他并不关心，于是没有说话，只用行动表示安慰。
车里的歌单自动切换，切到了下一首歌。
司栗听到前奏，瞬间从熊一珞的遗憾当中闪出来，“哦，是《轨迹》诶。”
【怎么隐藏我的悲伤/失去你的地方】
【你的发香散的匆忙/我已经跟不上】
时睦州伸手过去，握住她的，两人在座椅中间，自动挡的位置十指相扣。
“你微信上问我，现在听《轨迹》还会不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太愉快的过往。”他黑亮的眼睛倒映着温柔，缓缓说：“我的答案是不会，反而，我更加喜欢这首歌。”
司栗偏过头来，认真地凝视着他的侧脸。
“因为那些时候，我难过的是没能继续在你身边，遗憾的是错过。”时睦州也将自己的心情坦白给她，嗓音卷着些缱绻的沙，沉韧有力：“如今我们在一块好好的，每天都能看见你。”
“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司栗没有想到他会为“这份卷子”填上这么圆满的答案，她听完，只觉得整颗心都松塌了一大块。
她将自己的头靠了过去，用自己的指腹抚摸着他的手背。
动容难耐，司栗在昏暗中弯了弯嘴唇，“嗯，我们不遗憾。”
“时睦州。”
“嗯？”
“我好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