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测的成绩单发下来,卉满偷偷塞包里,不敢让谢观看。
一连几天的风平浪静。
周六下午,卉满趴在沙发上低着头看漫画书,脸几乎栖书上,朝天晃着一双小腿。
渐渐的,她困了,晃动止息,最后光脚睡在沙发上,一条猫似的随着夕阳慢慢流,醒来时脚上穿着白色芭蕾舞鞋。
谢观就坐在对面沙发上,从她沉睡到醒来,她都在他眼皮底下。
她揉着眼睛爬起来,把裙子翻堆到大腿,谢观看了直皱眉。
“作为我的妻子,你应该端正衣着,学着做一名淑女。”
“淑女。”卉满忘了装,噗嗤笑出来,笑声比铃铛还响,但见谢观脸色铁青,她知道他没在开玩笑,顿时捂住嘴巴。
谢观冷漠抬膝叠腿:“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有啊。”
“很好。”
谢观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开始念诵:“数学八十分,语文二十分,英语十分,物理九十分,生物……”
卉满打了个哆嗦,想让他别念了,太丢脸了。
谢观停止吟诵:“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考的这么差劲。
卉满如实道:“我听不懂他们说话,说的好像是英语。”
谢观没想到是因为这个,谢桉谢束从小就习惯全英文授课,他于是很自然地把这点忽视了。
面前这个家伙以前就是个偏科怪,高分都是靠数理拉上去的。
但现在试卷都是全英文,她连题目都看不懂。
“以后每天放学后,我给你补习。”
卉满吓得目瞪口呆,急忙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学。”
她才不要跟这个冰山在一起,想想就头皮发麻。
“你自学?”谢观揶揄地弯起唇角,阴阳怪气讥讽道,“你连音标都看不懂,怎么自学?”
卉满一下子噎住了,无法反驳既定事实。
谢观站起身来,在她发懵时把她落在手边的漫画书没收了。
“成绩差成,这样还看漫画。”
卉满觉得他这幅上了年纪的训诫口吻真的很像她爸爸,但她又天生没有爸爸,所以他啥都不是。
“你给我,还给我。”卉满去夺。
谢观举高了,并不给她,急得卉满跳脚。
这是梁皎借给她的漫画,讲述了一颗蛋的日常生活,卉满这几天看迷了。
梁皎对此有些无语,想不通主动给她看了那么多热血漫恋爱漫为啥她偏偏挑了个主角是颗蛋的,口味确实挺奇葩。
谢观也扫了眼内容:“一颗蛋?”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根本不懂,一颗蛋有多浪漫。”
谢观确实不懂她的想法,只是对她严厉道:“这本漫画书先放我这里,至于什么时候给你,直到你下次测试英语成绩及格为止。”
梁皎的东西都很贵,卉满自己肯定是买不起的,为了及时还回去,只能恨恨地被迫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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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放学后,卉满老实又无奈地坐在书房里,表情愁的不行。
对于谢观的亲自补课,她有一种英语老师亲临的惶恐。
为了让她尽快适应全英文教学,谢观在最初基本全程英语对话,但卉满瞪着两只大眼啥都不懂,他于是放弃了,采用更基础的中英文混合的方式。
首先,先从音标开始学起。
他教她读音标,纠正她的发音,擦着上颚,带点懒调,古典的发音浑厚优雅。
“懂了?”
她竟然又心不在焉,发起呆,谢观用戒尺打了下她手背。
卉满当即精神了。
“舌尖放在下龈,这样发声。”
卉满不得要领,直摇头。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喉咙上,让她感受声带的振动。
喉结滑动,裸.露皮肤擦起电意,他的长颈像白蛇。
“懂了吗?”
这下她懂了,四目相对,谢观眼神里有一种意味不明的隐忍。
卉满赶紧把手撤回来,在桌下搓了搓手指,装做什么都没看到。
谢观每天教授完毕,都会给卉满布置一些抄写类的任务,然后监督她在规定时间内写完。
这段时间沉默而漫长,她在书桌上写作业时,他就在一旁处理工作,两人不说话的时候出奇和谐。
卉满今天已经被罚抄五遍了,她有点小情绪。
她把笔一扔,根本没耐心:“我不想抄这些东西。”
“因为你背不过,马上就是学校期中测试了,快写,不然今晚别想睡觉。”
卉满咬得牙齿哒哒响,秉持着“友好”原则,她瞄了眼一旁的谢观,他目不斜视对着电脑繁忙处理工作。
“你呢,你在看什么?”
“子公司最近的季报。”
“这个是市值吗?哦,还有公司股价。”
“你还知道股价?”
“我知道啊,不就是股市么,我姐姐教过我的。”
卉满突然有个异想天开的主意,之前她没钱,还是未成年不能开户,玩的都是模拟户,现在至少成年了,应该可以开通股票账户了。
不过钱从哪里来呢?没钱就不能买股票。
卉满把眼神瞄向谢观,谢观视线不动声色移来,见她不专心又要敲她手。
“我可以帮你挣钱。”她赶紧举手发言。
“怎么挣?”
“你把你股票账户给我玩,挣的钱我们五五分怎么样?”
谢观板着脸,点了点桌案:“收起不切实际的想法,你要做的是把作业抄完。”
“我没有不切实际,我真的可以帮你挣钱。”
“你知道股市风险有多大?”
“知道啊。”卉满歪头想了想,“你说我们是夫妻,那你都不信任我的吗?只会管教我吗?”
“因为你实在令人头疼。”
卉满咬着笔头,明显生气了。
谢观僵持了会,见她不理自己,最后把另一台笔记本抱来。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钟,美股已经开盘了。
“这是美股账户,你可以短线操作。”
卉满有点生分地拿起鼠标,谢观又警告她:“如果你纯粹是为了胡闹,造成账户巨额亏损,那我会把账户收回。”
“知道了。”
卉满熟悉了下界面,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谢观工作忙,没有再管她。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十一点钟,谢观见卉满已经噼里啪啦敲了一个小时,探过身查看:“怎么样了?没把仓位亏穿吧。”
卉满抱着电脑往一旁移动。
“给我看下。”谢观以为她出了什么重大风险事故。
“没有亏啊,你看挣了不少呢。”
谢观见到账户仓位和金额,微微蹙眉。
翻了一倍?
她怎么做到的?
卉满给他演示了下,她从仓位里调出一只特斯拉:“你不是说做短线吗,我就在这里买,这里卖,然后这里加仓,这里空仓,这里再加回来。”
“这是你自己判断的点位?”
“什么是点位啊?”
卉满不太懂他说的那些专业术语,之前赵游教她时只说了大概。
谢观沉默了。
谈话间,卉满又在各种调仓操作,她贪得无厌,剽悍灵敏,一举一动皆胆识。
谢观看她的眼神,充满难以揣摩的费解,以及,欣赏。
这个水平,放在市场上,是不世出天才操盘手的水准。
这家伙……
他惊叹到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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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烦人的授课继续。
谢观面色不善,卉满知道自己又读错了,他再拿戒尺拍她掌心时,被她一下子抽手躲过。
“你反应有点慢啊,是不是年纪大了。”卉满笑起来坏坏的,神气非常,这些天她玩美股玩得反应越来越快了。
“嘎!”
下一秒,她被谢观掐住腰,这下慌乱起来:“我念,我好好念。”
谢观把一只手放在她腰间,卉满念出声,眨眨眼:“对吗?”
“嗯?”谢观发觉自己走神了,她身上有一股香味。
“我念的对吗?”
他含糊地敷衍过去,手劲却没松:“继续往下读。”
谢观觉得教她学完整本书也不是不可以,虽然这极度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但是如果保持这个姿势的话……
她腰上的肉好软。
卉满依然在用心读单词,他不自觉地跟她越贴越近,让她陷进怀里,苦涩幽微的气味巡游发散,悄无声息入侵她的领域。
一段时间后,卉满察觉到异常,腰间那只大而硬的手,纤细、苍冷、润滑,隔着内里布料冷敷肌肤的温度,传递生涩凉意。
她稍微挣脱了下,后背紧贴的那具身体立刻向前拱了拱。
卉满紧张得脊背挺直,不敢动弹,声音也僵硬了。
“我读完单词了。”
他侧目看着她,书本还在敞开,他说继续。
卉满说她饿了。
谢观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两人隔着交叉上身对视,他问她想吃什么。
“我想吃—”
不等她说完,他的舌头撬开她的唇,伸了进去。
他喂给她吃。
缠绵绵的又浓又长的一吻过后,卉满面色潮红,抵住他胸口:“我是说吃的。”
谢观动腿把她颠了下,目光深长:“你还想吃什么。”
“我…啊,你要做什么?
他眼睑下垂,漆黑瞳孔中欲念翻腾:“很难懂么?”
她这下懂了。
性是最原始最直白的欲,她对他的骤然入侵感到奇怪与无措。
“你不是讨厌我吗?”
她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没有半点是讨喜的。
他总是嫌弃她,挑剔她,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谢观刻薄道:“我的确不喜欢你。”
“那你就离我远点。”
他当然没有照做,没有丝毫远离,反而更近了,那股热意隔着皮肤像沸腾火烧那样蔓延到她身上。
他看着她的眼,这双眼似猫,怪异夺目,缓缓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的身体在违背我的意志,我忍不住。”
卉满更不解了:“你是说,你想跟我睡,但是你的意志禁止你那样做?”
她脱口而出:“你好懦弱。”
谢观对她的话恼怒,但无法还击。
她说话总是让他感到疼。
靠近她是可怖自发的本能,这点让他胆寒畏惧。
过去三十多年,他的人生从来都是做该做的事,而非想做的事,
如果有想做却不该做的事,那就需要得体的压制,
如果他足够理智,那当初就不会带她走,而她成为他的妻子,让他的欲念变本加厉。
他抚摸她的头发,对她不断低声确认:“你是我的妻子。”
所以,他在必要时可以对她无法克制,这便是他当初潜意识的想法。
从那以后,或者更早之前,一切都惨烈脱轨了。
自从与她相遇,就像宿命那样,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逐渐瓦解,失控,走向极端。
他忍不住,
他不由自主靠近她,
想征服她,屈服她,臣服她。
多么混乱无序。
他变成了被欲望支配的动物,变成了情欲的仆役。
一切都因她是因始。
不可说,不可脱,不可名状。
顶着她越来越困惑的目光,谢观强行起身终止了,他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卉满对他的骤然冷漠见怪不怪了,只是欠着嘴嘲讽道:“你一直都是这么傲慢吗?”
“什么?”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的实验工具?你眼里的脏东西?”
谢观垂下眼,意乱情迷过后,迅速恢复镇定,在他身上始终维持着优雅和冷的基调,得天独厚的矜贵显露无疑。
他阴恻恻道:“我没有那样想,你对我有偏见,所以总是胡思乱想。”
“呵,你好高贵啊。”
真是在任何关系里都不落下风,从来不会自证,只会用强权纠正她的错误。
卉满生气了。
“我不需要补习了。”
谢观不悦道:“你成绩这幅烂样,该有点自知之明。”
“我会拿到全校第一的,你敢跟我打赌吗?赌赢了我就不用再补习外语,你把漫画书还给我,另外我还要玩你的账户。”
“是谁告诉你可以跟我谈条件的?”
他们森然对视,她离经叛道,他冷眉冷眼。
谢观最后答应了,从她这段时期的拉胯表现来说,概率理性论,他不觉得她会赢。
“如果你输了呢?”
“那就继续补习啊。”
谢观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觊她,卉满抖了抖肩膀,脸皮厚的很。
“好吧,我输了就答应你一个请求,不过我不可能会输的。”
“过度自信。”谢观无情评价道。
“得了吧,我要是跟你的宝贝侄子谢束一样脑袋笨蛋,还整天耍威风,那才叫过度自信呢。”
“……”
谢观无言以对,从未发觉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这样令人丢脸。
他试图组织措辞:“谢束年纪还小。”
“他比我还大几个月呢,就是蠢罢了。”
她说完,觉察到谢观的目光有一种扭曲的怪异,像是在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卉满瞬间明白了。
她跟他的侄子一样大,谢束才是她原有的既定的丈夫。
如今他们在一起,这样的婚姻关系,注定背德而畸形。
气氛沉寂下来,谢观和卉满都没有再说话,像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一声不吭回到了各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