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楚曦今日本不想出门的，只是经不住身边的丫环劝这才到院中散心，她孝期才过新制的衣服首饰还没送来，依旧是一身素净，更衬得她眉眼清丽出尘，此时坐在凉亭喂着池中锦鲤，看着它们争夺鱼食的模样发呆。
荷香有些担忧地上前，放柔了声音问道：“姑娘可是在想生辰礼的事情？”
楚曦明显一愣，只是很轻地摇了下头，说道：“办与不办，我并不在意。”
念夏却为自家姑娘委屈：“姑娘及笄的时候，二夫人说姑娘守孝不宜大办，等到孝期结束再补，如今却不吭声了，若是真的有心怎么都没让人提前为姑娘制衣，就连提都不提，倒是……”
楚曦看向念夏，说道：“好了。”
念夏红了眼睛。
楚曦缓和了语气：“如今我们借住在祖父家多有不便，等到以后……出去了，我一定让人多给念夏做些漂亮的衣裳首饰。”
念夏说道：“可是姑娘是给了银钱的，怎么也……”
荷香轻轻去戳念夏的额头，打断了她的话：“姑娘都够烦心的了，你就不要添乱了。”
念夏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姑娘，对不起。”
楚曦并没有真的责怪念夏，毕竟这里只有她们主仆三人，难免说话不走心，笑着把桌上的糕点往念夏那里推了些：“坐下吃些糕点。”
荷香比念夏年岁要大，也更了解自家姑娘，以姑娘的性子，可不会为了一些外物而多思多虑，犹豫了下说道：“姑娘，要不给林家那边送封信？让舅老爷问问陶家是什么情况？”
陶家是楚曦父亲生前为她订下的人家，按照之前的约定，在楚曦出了孝期后，陶家就该上门提亲了。
陶承是楚父的学生，楚父对他多有照顾，后来定下亲事楚父还特意把陶承托给了好友教导，之前陶家对楚曦一直很亲热，楚曦守孝陶家逢年过节都会送了丰厚的礼物，还有陶承的亲笔书信。
去年陶承进京准备参加科举，两人还见了一面，楚曦送了他自己亲手所绣的金榜题名香囊，陶承承诺只等楚曦出了孝期，他就让家中长辈上门商量亲事。
陶承顺利考中进士，也留在了京城之中，按道理来说，两家本该更亲近一些，偏偏陶家那边对楚曦的态度就冷淡了下来，不说再给楚曦写信，就是逢年过节的礼都不再送了，只是楚曦送的各色礼物，他们倒也没有退回的意思。
楚曦出了孝期，就给陶承写了信让人送去，至今还没有收到回复：“表哥也在准备科举的事情，还是不要拿这些事情去打扰舅舅了，明日祖父休沐，我去给祖父、祖母请安的时候问一下，若是陶家不愿意，婚约之事也无需勉强。”
念夏吃不下去糕点了：“陶家真是……”
这次不等楚曦说话，荷香已经说道：“念夏，你再这般口无遮拦，我就打你嘴了。”
念夏有些怕荷香的，当即闭嘴不敢吭声了。
楚曦对陶承并儿女之情，虽然有些怅然却不觉得伤心，她把手中的鱼食都洒到湖中，用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说道：“出来也有一会了，我们回去吧。”
荷香和念夏自然是跟在楚曦的身后，荷香想让楚曦多散散心，就笑着说道：“姑娘，我昨日就见小花园中的花开的好，不如我们去剪两支，到时候插到瓶中，姑娘看看书累了也能看看花。”
楚曦闻言也起了兴致，说道：“好。”
那小花园位置稍微有些偏，里面种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只是开得正盛也很是喜人，主仆三人正在仔细挑选，却忽然听见有两个小丫环正在说嘴。
“听说太子中毒后，不仅双目失明，双腿残疾，就连性子都变得极其暴虐。”
“我也听说每日都会有太监宫女的尸体被抬出来扔在乱葬岗，可吓人了。”
“对对，有人与我说，那尸体不仅遍体鳞伤还面目全非。”
“天啊，那……”
没等两个小丫环继续说下去，楚曦已经皱眉走了过去，斥责道：“闭嘴。”
两个小丫环像是一惊，转身就要跑。
楚曦厉声说道：“跪下，我已记清你们的容貌，你们跑了，我也能把你们找出来。”
两个小丫环愣在原地，赶紧跪下。
楚曦神色难看：“念夏去请管事来。”
念夏当即跑着去请人。
那两个小丫环这次真的害怕，赶紧说道：“二姑娘，我们……”
荷香上前一步，斥责道：“闭嘴。”
楚曦注意到两个小丫环年纪都不算大，其中一个手腕上还戴着细细的金镯，另一个也戴了一对金耳钉，想来不仅是家生子，条件也不算差，只是她心中也起了疑惑，如果是家生子，怎么会躲在这里说这些谣言，还正好在她过来后才开始说，若说是巧合，也太过了一些。
念夏很快就把人请过来了，只是来的却不止是管家，还有楚曦的二婶。
楚二婶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丫环：“可是这两个丫环惹了二丫头不高兴？那我让她们给你赔个不是，罚她们一个月的工钱。”
这话一出，倒是显得楚曦有些不近人情了。
楚曦先给楚二婶行礼后才说道：“没曾想惊动了二婶，这两个丫环并没有惹我，只是说的话着实有些过了，我才想请管家来。”
楚二婶看起来很是和善，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那她们是说了什么？可是冒犯你的话，你尽管和二婶说，二婶给你做主。”
如今楚家正是楚二婶管家，楚曦一直知道自己这位二婶面甜心狠，又最忌讳旁人越过她去管家中的事情，所以并没有自己处置两个丫环，而是让人去请管事，她看向楚二婶，眼神没有丝毫躲避，说道：“妄议皇家事。”
这话一出，跟在后面的管家已经微微蹙眉。
楚二婶已经认出这两个小丫环正是女儿院中伺候的，自然是要维护的，当即说道：“她们两个小丫环，哪里会知道皇家的事情，二丫头是不是听错了。”
楚曦心中起疑，不过这会也只是微微垂眸，说道：“那就当我听错了吧。”
楚二婶嘴角微微上翘，她可记得当年楚曦的母亲处处压在自己头上，哪怕出门应酬旁人也只是夸赞楚曦的生母林氏，她们两个都带着女儿，所有人也都只看到楚曦，这会见楚曦低头服软，心中得意，就算林氏出身好又怎么样？到了如今她的女儿还不是落在自己的手上：“以后可不要这样大惊小怪了，我瞧着那丫环急匆匆跑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念夏和荷香站在楚曦的身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哪怕是念夏也知道这时候不能给楚曦添麻烦，所以强忍怒意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楚曦说道：“是。”
楚二婶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丫环，说道：“行了，你们起来吧。”
两个小丫环起身，嬉笑着站在了楚二婶的身后：“多谢夫人为我们做主。”
管家虽然没有吭声，却记下了这两个小丫环的模样，他是知道楚曦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所以准备私下再去与老爷说一声，免得给府上惹了麻烦。
楚二婶可不知道见好就收，说道：“二丫头你身后那个丫环，叫什么夏来者，刚才大呼小叫的着实不成体统，只是她是你的丫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罚她三个月的工钱，再去领十板子吧。”
念夏身体颤了下，三个月的工钱她可以不放在心上，因为她相信自家姑娘一定会补给她，只是十板子……
可就算害怕，念夏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楚曦抬头看向楚二婶，神色平静地说道：“请恕侄女并不苟同二婶的话，侄女觉得念夏不仅无过还有功，她只是关心楚府的安危，理该被赏，而非被罚。”
这两年住在楚家，楚曦不争不抢也从不提什么要求，又一直顺从听话，这会忽然驳了楚二婶的面子，她如何能忍，当即质问道：“二丫头是觉得我处事不公，管家不公了？”
管家眼见事情有些不对，赶紧上前笑着说道：“二姑娘，夫人只是关心您。”
楚曦扫了眼管家，最后看向楚二婶：“我并无此意，若是二婶非要误解，我也无能为力，这两个丫环碎嘴并非小事，为了府上安危，我只能请祖父做主了。”说完楚曦对着楚二婶行礼，“走，我们去见祖父。”
后面一句是对着念夏和荷香说的。
楚二婶脸色一变。
管家劝道：“二姑娘，老爷公务繁忙，何必用后宅之事打扰他。”
楚曦脚步没停，只是说道：“这可并非后宅之事了。”
楚二婶没想到一直温顺的楚曦说翻脸就翻脸，眼见着她走远，赶紧低声问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等有一段距离，荷香才低声问道：“姑娘，真的要为这件事去寻楚老爷？”
楚曦微微抿了下唇，她如今父母双亡，外祖父和外祖母也相继去世，所剩的亲人并不多了，若是可以她也想亲人和睦：“我将满十六，又已出了孝期，不能再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