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捕萤》
-是他的萤火，更是自己的皓月
文/绘糖
2023.11.21
01
八月，南城清晨阳光已经炙热，烘干了昨日暴雨留下的潮湿，蓊郁枝叶间蝉鸣声不止，喧嚣是独属于这座城市的盛夏。
南城大学主校区坐落在城东边，挨着一片保存完好的历史老城墙，校里校外都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梧桐树。
此刻，树上挂满了横幅——【欢迎各级校友回母校】【热烈庆祝南大校友第七届理事会暨年度校友工作会议召开】
陈萤接到季清月电话时正要刷卡进图书馆，手机铃声响得突然，她心脏重重地一跳，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才恢复平静。
她走到图书馆外面，接起电话。
季清月开门见山问道：“部长，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啊？校友会临时加了一个给校友代表献花的活动，我们团委人手不够。”
“清月，现在组织部部长是你，你以后别再喊我部长了。”陈萤顿了一下，“人手不够你有找学生会帮忙吗？”
“提到这个我就来气，我刚刚找宋清河借人，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学生会大部分人还在家过暑假，来学校的忙着迎新的事抽不出时间，实在是爱莫能助……爱莫能助他大爷，等他回学校看我不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季清月骂完歇了几秒，软着嗓子开始撒娇：“部……学姐，帮帮忙嘛，献个花不会耽误多少你学习的时间的！”
陈萤看着不远处的红色横幅，有些犹豫，她不想看见陆明砚，或者应该说她不想被他看见。
陆明砚是南大校友理事会常务副理事长，按理说要参加这次会议，但他一周前去国外出差了，陈萤前天问他助理归期，说是明天才能回来。
陈萤担心他又像以前一样提前回打她个措手不及，这两天晚上都是回云江公馆住的。
他昨晚没有回去，今天应该不会出席了。
她说：“好，我待会儿就过去。”
“学姐你不用急着过来，快到献花环节我给你发消息。”
“嗯。”
“爱你哦，学姐~”
*
陈萤从学校礼堂后边的侧门进来时，台上副校长正在充满感情地朗读本次校友捐赠清单。
她往前走到组织部学妹们身后，正要开口跟站在最后的季清月搭话，余光忽然扫到座位第一排中间那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平时一丝不苟扣着的衬衫纽扣此时松开了两颗，露出冷白修长的脖颈，侧脸线条显得更加凌厉分明。
旁边的中年男人正和他搭话，他薄唇翘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端的是一副耐心听人说话温和有礼的世家贵公子模样。
陈萤没想到他会在，下意识转身想离开。
季清月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轻声打招呼：“学姐，你来啦。”
陈萤感觉到季清月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滚烫的视线也落到了她背上。
她抿了抿唇，转回身，故作平静地接过季清月递过来的花，明知不可能，仍在心底祈祷待会儿校友代表不要有他。
转念一想，还不如有他。
毕竟让他在台下看着她给别人献花，今晚回去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
刚这么想，台上副校长的声音变得慷慨激昂起来，“下面有请我们校友代表上台接受捐赠证书并留影纪念。”
季清月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边将陈萤从队伍最后拉到最前面，“大家跟着学姐，献完花从舞台另一边下来。”
陆明砚站在副校长身边，手里拿着证书，他垂着眼睫，看着抬步朝他走过来的陈萤，眸色微沉。
两年过去了，小姑娘出落得愈加好看了，人长高了一点，腰还是那么细，脸却更加明艳动人。
越靠近陆明砚，陈萤心跳就越快，终于，她走到他面前，刚要将花递出去结束这漫长的折磨。
男人忽地漫不经心开口：“我是不是见过这位学妹。”
陈萤愣了一下，眼睛盯着他不知何时又重新扣到顶端的衬衫纽扣，心底猜测是自己前天给他助理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没有直接问他让他觉得不高兴，还是他在这里看到她觉得不高兴，所以现在突然就发疯。
副校长原本正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利用此次捐赠资金建设更好的南大，压根没注意献花的学生，听了陆明砚的话，这才发现是陈萤。
他开口，“陆总应该是前两年来学校参加百年校庆晚会时见过她，她是其中一个主持人。”
与陆明砚不同，他对陈萤印象很深，这学生无论外貌还是能力都很出众，大一刚进校主持团就担任了校庆晚会主持人，台风比学长学姐还沉稳，成绩也一直是她们化学专业第一，校团委虞老师很喜欢她，前段时间还因为陈萤没有竞选校团委办公室主任念叨了好久。
见陆明砚还看着陈萤，副校长心底一个咯噔，他忙笑着道：“陈萤快把花给你学长，你马上大三了，学业重，快回去学习吧。”
陈萤点头，见陆明砚终于接了花，从舞台上快步走下来后就从前门离开了。
副校长见她没有回头才放下心来。
他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很清楚这些豪门出来的公子哥，圈子复杂，从来只是一时兴趣，没有半分真心，可千万别霍霍他们南大的好学生。
陈萤快到图书馆门口时，手机再次振动起来，猜到是陆明砚，她顿了两秒才接起来。
电话另一端的嗓音低而磁，“阿萤刚刚跑那么快是把我当洪水猛兽了吗？”
陈萤：“……没有跑，你知道的，我平时走路就这么快。”
想了想，她又小声补了一句：“毕竟我腿长。”
陆明砚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悦耳：“是吗？我今晚回去量一下。”
陈萤脑子里不受控地浮现出大量少儿不宜的画面，她捏了下有点发烫的耳朵根，还想说些什么，又听陆明砚问：“你现在在哪？”
陈萤眨了眨眼：“你有什么事要来找我吗？”
陆明砚语气无奈：“我倒是想去找你，但公司临时有事需要回去一趟，只能晚上回去陪你一起吃饭了。”
陈萤“嗯”了声，软声回：“那你快去忙吧。”
陆明砚沉默了片刻，声线冷了些：“阿萤这些天是不是一点也没有想我？”
陈萤深吸一口气，语气柔软：“我每天给你发消息，告诉你我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我有没有跟哪个朋友聊天我都全部告诉你了，所有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你觉得我做到这个地步还不算想你吗？”
陆明砚轻扯了下唇角，“你也说了，是我让你做的。”
熟悉的窒息感涌上来，陈萤无声地张了张嘴，许久，她冷声道：“我还要看书，如果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闻言，电话那端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
陈萤闭了闭眼睛，再开口时语气重新软了下来：“我很想你。”
又是短暂的沉默，陆明砚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温柔：“我当然相信我的阿萤，我刚刚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陈萤闷闷地点了下头，隔了两秒，意识到他看不到，她低低应了一声，“我不会生你的气，下个月我要考雅思，我先去看书了，可以吗？”
“嗯，中午记得好好吃饭。”
“嗯好。”
*
不远处黑色宾利后座上的陆明砚凝眸看着图书馆门口的陈萤，一直等到她的身影不见，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男人浓密的眼睫垂下来，在冷白的肌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眸藏匿于其中，带着戾气的情绪不断翻涌。
他明明将她绑在身边了，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明明他只是想她说几句软话哄哄他，哪怕是骗他也行。
这样他就能说服自己不去想，她是不是真的想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也可以不去计较，她为什么不在礼堂外面等他出来，他想抱她，想亲她，已经想到快发疯了。
陆明砚喉结轻滚，他想起第一次见陈萤。
那时她才刚上大一，一身浓淡相宜的明黄纱裙礼服站在一群人中间，瘦瘦高高，肤白貌美，气质清冷，一眼就攫取了众人的注意。
陆明砚起初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并未在意，像这样的美人他见过很多，除了这样的，他也见过不少，有老爷子想着让他联姻的，有自己送上门的。
而他只觉得厌烦，无论是女人还是婚姻和家庭，于他而言，都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就像眼前这场无聊的校庆晚会。
唯一有点例外的是陈萤。
其他主持人串场时都是一本正经地念台词，到了她这，又是出其不意讲个笑话，又是拉着旁边的男主持讲起了相声，总能逗得台下领导学生哈哈大笑。
她也会跟着笑，漂亮的眼眸弯起来，瞳仁上水光潋滟，青涩却又勾人心魄。
那时的陆明砚仍然觉得意兴阑珊，周围笑声一片只让他更加烦躁，他正想直接起身离开，校长突然朝他看过来，“陆总，这个刚入学的学生是不是很有趣？”
陆明砚再次抬眸看向舞台，面上情绪寡淡，却在陈萤无意间看过来时，唇角慢慢牵起一抹笑容，“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