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转眼间温梨转学到附中已经快两个月时间了，头顶的烈阳在温梨不知不觉中变得温柔，蝉鸣渐弱，绿荫染黄。
期中考试也悄然来临。
这次温梨又进步了三十名。她年级排名122，语文单科年级排名还是第一，她依旧能在全年级成绩统计表格上与年级第一的周斯庭排在同一行。
看到布告栏上的成绩单，温梨弯唇窃喜。
再往下，她在第二百二十的位置看到了林静儿的名字。林静儿这次也进步了三十多名，温梨发自内心地替她开心。
考试成绩出炉后，便会迎来一次大洗牌。附中的惯例就是这样：进步者往前跳班，退步者换到后面，不进不退则原地踏步。
一个傍晚都不见人影的林静儿风风火火回来了，她给了温梨一个大大的拥抱，内心不舍表情却故作洒脱：“我去四班打探过了，同学都挺好，就是你的新数学老师习惯性打压人，他看不惯文科成绩压理科成绩一头的偏科生。梨梨他要是找你麻烦，你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不要把他的话放心上。”
温梨眼泛湿润，她将脑袋搭在林静儿的颈窝，轻声哼哼地表达不舍：“我会的。”
林静儿：“下学期我就考过去，继续跟你上下学！”
温梨知道她会很努力，她声音软软地哄林静儿：“我们现在也可以一起上下学，今天放学我来找你呀。”
林静儿：“嗯嗯嗯，我帮你搬桌子过去。”
明恋暗恋温梨的男生也恋恋不舍，在分别时刻自告奋勇：“这筐书我帮你搬过去吧温梨！”
“温梨你放窗台上的小绿植我拿过去了哈！”
“我干脆把你人搬过去吧！”
温梨：？
“滚一边去，有病吃药！”不知道哪个男生红着脸怒吼。
晚自习前半节课用来洗牌，后半节课给班主任用来复盘期中考和介绍新同学。
温梨的新同桌是个挺内向的男生，戴着厚厚的黑框圆眼镜，显得很憨厚。
温梨将林静儿塞给她的零食拿出几包，分给周围的同学，也包括同桌。同桌过了半节晚自习，给温梨的桌洞里放了一瓶草莓酸奶。虽然两人都无言，但是友谊的良好开端已经悄悄建立。
来到新班级的第二节晚自习，语文老师就过来将温梨叫了出去，在走廊上轻声询问她有没有参加全国征文大赛的意思。
温梨有些不可思议：“全国性的征文比赛，我也可以吗？”
她以前就读的学校只一个劲儿地抓学生的学习成绩，竞赛、征文比赛这些对温梨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你的两次语文作文我们语文组的老师都传阅过了，我们都很喜欢。”语文老师语气很温柔，她看到了温梨文字里的才气，也希望她能获得更多的荣耀和自信：“我们也觉得你的文章很有个人风格，这个征文比赛含金量挺高的，或许对你未来升学能有帮助。如果你愿意参加，老师会提供指导和协助。”
温梨思忖几秒，眼眸里泛着细碎的光芒，她轻声说：“老师，我想参加。”
温梨去办公室填写报名表格。语文组办公室内，还有七八个学生在填表。
语文组组长收了表格之后，将他们带到一间空的小教室。这边一般是附中给尖子生或者竞赛生培训的地方，每个教室对应一个科目。
温梨路过数学组培训教师，都不需要费力搜寻，余光就自然地追逐在里面的周斯庭。透过玻璃窗，温梨看到他站在黑板前，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骨节分明的手执了根粉笔，在前一位学生卡住的地方流利地书写着温梨看不懂的数学公式。
台下的老师流露出赞赏的目光，而同级的学生们则艳羡不已。
在这一刻，温梨又清晰地感受到她和周斯庭的云泥之别。这些连在一起她看不懂的逻辑推理就是证明。
但是温梨也不想自卑。他有他的蓝天，温梨也有她可以追逐的草地。
“你好温才女，”一个小麦肤色的男生上前叫住温梨，他推了推眼镜，十分热络走到她身边说：“我是二班的语文课代表张远杰，我们老师说你的作文写得很好，请问我可以借来欣赏一下吗？”
“是么……”温梨和他拉开了些距离，从书本里抽出她的试卷，友善中夹着一丝压下去的尴尬：“谈不上欣赏的，我们互相学习。那个，叫我温梨或者温同学就好。”
“好的好的温梨，我还是要向你学习，49分的作文分我从来没拿过，哎真是愧对我语文课代表的身份。”
温梨多看了他一眼。这个男生虽然说得很谦虚，但温梨的直觉一向很灵，她感受到这人的紧绷和野心。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宽慰道：“作文发挥随机的运气成分占很多，一两次考试不用放在心上的。”
张远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几秒钟，才连连点头。
征文大赛的第一次辅导课，老师主要介绍大赛信息、容易得奖的写作风格，最后每人分发了一本去年的获奖作品集，让拿回去研究阅读。
温梨回家当晚就认真翻开了起来。既然都报名了，那温梨会竭尽全力地准备。
晚上十点钟，下夜班回来的孙娟一扫往日的疲惫，简直容光焕发。班主任给她发了温梨的期中考试成绩单，大加赞美温梨学习成绩的突飞猛进，还向她请教了家庭教育。
孙娟回答不出什么，只说是温梨她自个儿自律和勤勉。
温梨确实让她很省心，从很小的时候她就会自己照顾自己，安安静静的，也不怎么花她钱。
想到这个，孙娟回来后罕见地给温梨做了顿夜宵，还热了杯牛奶端进她房间，脸上散发着喜气：“明天我放假，带你去买秋季衣服。”
温梨愣了下，眼睛一亮：“真的吗？谢谢妈妈！”
已经是夏末秋初的时节了，她这一两年发育比较快，以前的旧衣服很多都穿不上了，她不想穿得灰扑扑的去周斯庭家见他。
成绩变好后，好事会自然降临，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温梨关上征文得奖作品集，打开《爱德华的奇妙之旅》，将剩下的两章看完。
夜已深了，温梨合上书本，打算下周拿去学校给高三学长邹商唐。瞥到书店送的笔记本，她拿了起来。本子的封面和内页都印了陶瓷兔子，想来是爱德华的周边。
温梨想到了语文老师说过培养写作灵感的方式之一就是用文字记录下洋溢的心情。于是，她弯着眼眸，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
笔尖悬在纸张上好几分钟，温梨笑着写下第一行字：
今天看完了zst喜欢的书，很想知道他小时候有没有一只陶瓷兔子……
Zst，晚安^^
周斯庭这三个字，是温梨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胆小鬼温梨只敢偷偷地在她的日记上，写下代表他的缩写。
——
周六上午，孙娟带温梨去了四季青服装城。商场的衣服标价高，孙娟只会在过年的时候给温子杰买一套，穿回老家给亲戚们看的。
温梨对衣服品牌没什么追求，质感好一点、好看一点就好。
服装城最中心的少女女装档口陈列了一套掐腰浅粉色毛衣和同色系短裙，毛绒绒的材质让温梨一眼就看中了。
孙娟看出来她想要，就带她进了那家店。
店员笑脸相迎，扫了眼温梨立刻说：“小姑娘是真漂亮啊，这套毛衣裙是新进来的，荷叶边领和掐腰的设计很显身材的，你穿上啊妥妥的校花！”
温梨刚露出一个微笑，就看到孙娟变了脸，她忽然板起脸来，大声说：“漂亮什么漂亮！学生要什么漂亮！就她这个灰扑扑的丑样就适合……就适合里面那件棕色毛衣，麻烦那套拿个适合我女儿的码数，我买了。”
温梨从孙娟开口开始，便安静地看着她那张激动到表情扭曲而狰狞的脸。她眼眶缓慢地变红，然而又被她缓慢地压下去。孙娟一转头就可以看到，但是她没有转头。
温梨沉默地接受了孙娟的安排，最后拎着好几套老成寡淡的衣服回家。
服装店老板娘啧啧称奇地目送她们离开，小声嘀咕：“多漂亮的小姑娘啊，换做是我女儿，我得心疼死。”
在房间里看着自己衣柜里的新衣服，温梨没什么力气地靠坐在椅子上，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取消和林静儿的明日学习之约。
周日一大早，温梨在房间里捣鼓了很久的搭配，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穿上白色棉麻长裙和棕色薄针织外套。去周斯庭家之前，她买了好几斤的梨子和水蜜桃。
不能白吃白用别人家的东西。
带着水果，她进了周斯庭的家门。
“水蜜桃哎，我爱吃！”林静儿将水果接过来，两个女孩子一起去切果盘。温梨用余光打量着四周，没有看到周斯庭。
两个人玩玩闹闹，温梨被林静儿逗得笑弯了眼。林静儿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然后指指楼上，小声说：“周斯庭好像又天亮才睡着了，我们不要惹到他。”
“他，”温梨纠结了半晌，还是问出口：“你哥他失眠很严重吗？为什么呀？”
林静儿怂怂肩：“不知道，问了也不说。”
两人端了水果去学习区，默契地拿出试卷和练习册刷题。两个小时做完一张大试卷和一张小测试题，温梨靠在沙发上放空自己，放松片刻。
忽然，唇上压上来清清凉凉的触感，笔尖弥漫着巧克力奶油的香甜。温梨眨眨眼，刚想摸是什么，林静儿就抓住她的手，狡黠地笑起来：“你不要动，我给你涂唇釉呢。”
化妆在这个年纪的温梨看来还是很出格的事情，温梨不知所措地看向林静儿，表情很纠结。
“梨梨的唇形好看，润嘟嘟的，我看到我妈公司这款新品唇釉就想到了你。”林静儿跪在沙发上，用唇釉棒仔细地描摹温梨的唇，之后砸吧砸吧嘴欣赏片刻：“绝了，很适合你！”
“哎哟哎哟，水果吃多了我要去上大号。你自己看哈。”林静儿从书包里掏出小镜子塞她怀里就跑向了卫生间。
温梨笑着摇摇头。
唇上微粘的润感很强烈，温梨垂下眼犹豫了有半分钟才拿起镜子，对上自己的脸。
月光石般的浅淡豆沙色，莹亮的镜面通透感，瞬间让温梨想到了昨天那件她看上的粉色毛衣。她觉得好看，但是孙娟否定了她。
拿镜子的手颤了一下，她又看到了身上寡淡的棕色毛衣。
粉唇，棕色毛衣，在她身上不伦不类。少女的表情黯淡下来。
她收回视线，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正要擦唇时，一道听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温沉嗓音传过来：“擦什么，好看。”
周斯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他手里拿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纯净水，格外散漫地靠在门边，额发耷拉着，漫不经心地撩眼看向温梨。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什么好看？”温梨下意识问去。
说完她抬头看到周斯庭，就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在自家家人那里都获得不了的认同感，又何必向只是随口一说的周斯庭索求。
“你这样，好看。”
周斯庭却冷不丁地开口，视线直白地盯向她的唇。
后知后觉意会到这样的视线不礼貌，他的话也容易引起歧义，周斯庭抬手摸了下鼻子，语气却很认真：“不涂，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