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大家又长大了一些,还是因为李六这事,给小伙伴们一种刺激。
连一向不怎么爱学习的李七都努力了起来,借了一份苏成的时间表一抄,然后往墙上一挂,每天按时按点的跟着苏成一起读书习字。
后来,他隔壁的杨九斤,也抄了一份。
理由更直接壮观——师弟如此努力,师兄再落后，就太丢分了。
苏平和苏安凭借着靖北侯的关系，也进了书院，直到有一天，苏三爷来给苏成送吃的，才发现，他儿子在前头背着书，后面跟了好几个尾巴。
一个个摇头晃脑,队伍很是壮观。
时间如流水！
暑期过后,悄悄进入八月。
苏成啃着被打成熊猫团子模样的月饼,默默地掐算着李六回京的日子。
好快呀！
他竟然跟六表哥分离快一年了。
而苏五娘去世也快两年了,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八岁了。
原先定的九岁要下场,现在想想，感觉还是欠缺了什么，时间怎么就这么紧迫。
而他的字，貌似还没什么长进！
想到此,苏成狠狠地将团子的脑袋咬进了嘴里，啪叽啪叽地声音十分响亮。
苏安打了个哆嗦，吐槽道：“五弟呀，你也太不讲究了，这么可爱的团子，你怎么就忍心先咬它的头？”
年前的时候，因为二皇子去世。
苏成一时兴起，便把窗花和灯笼都画成了黑白团子的模样。
即喜庆，又喜气！
国宝呀，沾沾福气总是可以的。
后来又因为蓉姐儿的加入，做了五件团子模样的抱枕，许二姑娘在李氏那儿，瞧见小十一抱着一只。
又在顾大姑娘那里瞧见芋头抱着一只。
后来发现，蓉姐儿的荷包上也绣着一只，顿时便来了兴致。
于是，送给顾二的荷包时，也顺便绣了两只，许姑娘针线好，自小又在扬州长大，双面绣绝纶。
见苏成画的每一只团子都很有灵『性』。
于是，索『性』绣了一幅画出来，挂在家里。
一是她绣功好，二是苏成画得好，三是许家拜访的人也多！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团子竟然莫名在京中火了起来。
苏成感觉，自己完全可以出一本《功夫团子》的画本，指不定真能大卖！
如今京中已有团子图案的点心，发饰，荷包，团扇……
这月饼模子还是孙嬷嬷去买月饼馅料时，瞧见店家在卖，于是特意买回来了两个。
苏成心里有事，没注意苏安的吐槽。
倒是李七翻着手中的团子月饼，有气无力道：“闻着可真香，看着可真可爱，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苏安本以为遇上了知己。
岂知，李七大嘴一张，一口就把半个身子给吞了。
里面的豆纱溅了出来，香甜气味更浓郁了。
苏安：对不起了，我也吃吧！
苏成虽然没画什么功夫团子画本，但是因为团子这形象是他先画出来的，于是，许姑娘在替旁人解释的时候，便提了下他的名字。
苏成的身世在京中本来就有点水花，如今再加上团子，瞬间人尽皆知。
于是，就有人找他，想要买团子的版权，苏成从中也是小赚了一笔，六花书斋那边，还挂着团子的几幅画。
更让苏成意外的是，六皇子还特意出宫，想让他帮着画两幅，让人绣了作为寿礼送给皇后……
苏成：“……”
八月考完，九月出得成绩。
李六在老家待了差不多一年，回去的时候，因为是冬日，天寒地动，尽管沿路南下，天气日渐变暖，一是因为考试，二是因为第一次出远门。
是以路上并未耽搁多久……
然而，这次却不同。
成绩出来之后，他再次考了头名。
成功成为了一名秀才公！
所以，这次回归的途中，他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了一番。
待回到京城，已经是信到后的第三个月，腊月二十八。
苏成和李七两人坐在马车里，在码头等了大半天，暖炉里的炭都换了好几次了，李七正打着哈欠，想着要不要先睡一会。
就听到外面的书童兴奋道：“六公子回来了，六公子回来了……”
他这一声喊，顿时把车里昏昏欲睡的几个人给喊醒了。
苏成和李七一人一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秀的少年从码头，意气风发走了过来。
今日的天气不错，码头的风都有些暖洋洋的。
一年多不见，如今快十二岁的李六，已然褪去了孩童时的稚气，成功蜕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
苏成和李七也同样长高了不少。
可比起，已经迈进成长期的李六，两人显然慢了那么一丁点。
尤其是李七，本来跟李六仅差了半个头，如今一年多不见，对方突然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头。
李七蹦了两下，郁闷道：“六哥，你怎么比我先了这么多步啊！”
虽说李家的孩子十岁左右，就可以下场考了，可像李六这样，一下场就考得这般好的，还是他们这一辈中的头一个。
而且李六在那些兄长中，下场年纪算小的了。
李七也估算过，他比李六小两岁，过年年就十岁了。
为了缓解这种夺命的紧迫感，小孩他最近天天喊我九岁，九岁，九岁……
可他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听五妹妹说，你这段时间来跟表弟一起学习，进步非常大，而且距离下次考试，还有一年多，你不必着急的。”
苏成听他这么一说，突然道：“那到时候我也九岁了，是不是正好跟七表哥一起下场？”
李七瞬间便急了，“你敢，你不许考，万一你过了，我没过我，多丢人……”
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实际上，自打知道李六县试拿了第一之后，他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似的。
那种压力，随着李六过了府试、院试之后，直接达到了巅峰。
这个时候，他还真是比谁都着急。
苏成笑道：“我不考，我就是去试试……”
李七泪目，“试试也不行！”
李六好笑道：“表弟跟咱们又不是一个省的，你怕什么？”
李七：“……”
李六归来之后，几个小伙伴只在车里聊了一下，便各自回家了。
李六先前也收到了苏成的来信。
苏成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均跟他说了一遍，两人互相聊过如今的时局。
这一年苏家回京，长公主、王家全部落马，就连太后也在宫里设了小庵堂，据说每日吃斋念佛。
倒是皇后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
如今，整个朝中出现了极少见的一种和谐之势。
苏成听他爹说过，许婆婆明面上是长公主的人，而实则是当年燕王的亲信，知道自己杀不了苏老将军。
便寻着苏家的人，一个个的报仇。
苏成当时听得冷汗直冒。
这些全是罗森的人审出来的，起初大家还真以为，要么王家，要么长公主要斩草除根，直到后来，豆丫无意描绘出自己小时候家乡的模样。
罗森才反应过来。
火连山脉的连接之处，不正是燕山吗？
正因为先皇知道燕王心思不纯，才将其封地困在了燕山之间，土地贫籍，又终年积雪，同样又地火频发。
不止苦寒，还不适合生活。
那地方如今怕是早已十室九空。
李六走的时候，罗森已经离京好几个月了，如今听了苏成这么一说，顿时心情复杂。
苏成苦笑道：“所谓斩草除草，怕有时候也并非一种错误的心狠心辣。”
如期当年，苏老将军能不遗余力地将燕王的所有势力一网打尽，哪有如今的事。
可那样，又不太合乎常理。
就像哪有他一样。
天衍四十九……
变数便在那缺失的一线之间。
由于李六这一年都在回乡考试，六皇子伴读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当时六皇子出来，找过苏成，说出当时他与皇后两人无法扞动王家。
事实上，也正因为是想大家借机麻痹王家，让对方觉得，他们势在必得，皇后与六皇子这一方早就大势已去。
才没能选择苏成，如今王家已除。
希望苏成能进宫做伴读。
苏成当时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落选之后，心情的确很低落，甚至有种挫败之感，偶尔还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还真如一草芥。
可后来想想，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没有掌控一方的能力。
否则，怎么可能会被人说提起来就提起来，说丢掉便丢掉。
如今的他更乐意在书院好好读书，将来一步步凭着自己的努力，取得自己想要的成绩。
苏成笑道：“表哥，过完年是不是又要进宫了。”
李六摇头：“不去了，我走之前，便与六皇子说过了，伴读听着风光，事实上，真不如外面来得舒服，如今又是吴家与六皇子独大，咱们更该避其锋芒。”
“嗯，祖母也这么说。”李七欢呼一声，“以后，咱们又能一起学习了。”
这是苏成在苏家过的第一个年。
不过，到了正月初二这一天，他依旧坐着马车，早早的跟着顾二爷他们一家往李家赶。
蓉姐儿就坐在他的旁边。
小姑娘最近很热忠于打络子，揪着苏成腰间玉佩下面的流苏打了一路，乐此不彼。
苏成怕她在路上把眼睛给弄坏了，只得将人给喊了起来道：“咱们来玩成语接龙吧！”
蓉姐儿撇撇嘴，有点不乐意。
苏成好笑道：“就这么好玩吗？”
蓉姐儿点头：“等我试好了花样，给哥哥换一个，我总觉得哥哥身上这个俗气。”
苏成窘，“行吧，对了，一会见到五表姐，你记得帮我说几句好话呀！”
蓉姐儿笑着点头，“放心好了，表姐最是和善，你只要最近没偷懒，表姐就不会说什么。”
得，女生果然外向。
去年因为二皇子及宫变的事，整个年过得极其素静。
今年，比起往年看起来更加热闹。
像是大家要把去年给补回来一样！
一路上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李家。
苏成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心，又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讲真，他的字依旧进步不大。
每次让李五看，都批评的一无是处。
如今又加了诗词，苏成觉得更艰难了……
他完全不擅长的两个领域啊！
下了马车，远远的就瞧见，一群孩子当中，那个穿着茜红『色』的小袄，绛紫『色』的裙子，披着白『色』斗蓬的小姑娘。
貌似一段时间没见，李五又长高了，而且也瘦了，与先前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李四比起来，也不逞多让了。
蓉姐儿顺着苏成的目光望过去，大眼一转，便甜甜笑道：“四表姐、五表姐！”
小姑娘的声音又清又脆，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成只好跟着她跑了过去，还得提醒，“小心点……”
嗯，他总有种感觉，跟着蓉姐儿，像个保姆。
李家的孩子，除了李七跟着李三太太去了郡王府之外，剩下的都留在了家里。
苏成挨个喊了一圈，很显然，又错了两位。
蓉姐儿皱着鼻子，小声『逼』『逼』，“哥哥，你怎么回事，你再这样，以后别人都会笑话你的。”
笑话她哥哥脑子不好使！
苏成：他也不想呀！
李家的人都长得蛮像，而且孩子又多，男孩女孩一大堆，年龄相差也挺大，而且今年除了大表哥的孩子之外，二表哥也刚生了个孩子。
大表哥的孩子还顾十一年纪差不多。
这辈份上，又有点『乱』了。
总之，苏成每次到李家，都很头痛，那一张张脸要如何对上号。
幸亏大家年龄差距大，打完着呼就散了。
苏成跟着李六，蓉姐儿拉着李五，往二房走。
两人一年多没见，如今见面，有聊不完的话，从生活到学习，再到见闻，其余的人均是一句话都『插』不上来。
不曾想，李五看完他的方子，悠悠道：“表弟平日里这么忙，竟然又研制出了新的菜品，真是让人佩服。”
苏成：“……”
难道我的字又丑了？
还是更丑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李五拿着笔在他的字上圈了一个又一个。
苏成看得头皮发麻，一个劲地向蓉姐儿打眼『色』。
小姑娘却只顾低着头吃东西，苏成知道多说无益，只得认真地听李五给他讲解完。
完了苏成又将自己写得不好的笔画和字，在纸上各写一页，这么忙下来，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苏成抹了把汗，走亲访友的时候，能这么认真努力学习的怕只有他一个了。
说完了字，就该说他的诗了。
李五的评价——一窍不通。
该压韵的对方不压，不该压的地方，全往上凑。
苏成其实觉得自己写的虽然算不上诗，但是顺口溜也还凑合吧！
结果，生生被批评成了老年体。
不过胜在孩子特别虚心！
李五见苏成态度良好，也不好意思批评的太狠，反而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表弟能将旁人的事，看得那么清楚，为何自己本身的问题却总是找不到呢？”
苏成：“……”
老子有『毛』问题？
李六道：“我觉得，你就是想得太多，前怕狼后怕虎，五妹妹又不会吃了你，你怕她做什么，我瞧着她只要离你近一些，你写字的时候，手就有些不稳，这心态一崩，你就是再集中精力，也于是无补。”
苏成：“……”
苏成是下意识的比较怕李五。
他总感觉，对方时刻都在盯着他的字。
虽然明明知道小姑娘其实人很温柔，然而……
他又怕自己写得不好，对方不高兴。
所以，中午吃过饭，他跟李六交流一下，如何把字写好，如何才能做出一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诗，就听到隔间的李五拉着蓉姐儿小声道：“表妹，我凶吗？”
蓉姐儿道：“不凶，表姐很最温柔了。”
李五：“你哥哥看到我，总是很紧张的样子，我觉得！”
“那是他把你当先生了吧！”蓉姐儿想了一会道，“我看他见到张先生的时候就这样，说什么先生在跟前，学生不敢造次。”
李五：“……”
苏成默默地望着手中的笔，貌似没『毛』病……
“表姐，我哥哥其实很聪明的！”
蓉姐儿见李五不说话，想了想又道：“我哥哥每天都练很长时间的字……就是因为表姐说他的字不好。”
李五脸黑了黑。
把拨好的瓜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蓉姐儿：“……表姐，你不开心？”
李五摇头，“我让你绣的帕子，可是绣好了，拿来让我瞧瞧？”
蓉姐儿大惊，“今日走的急，没带。”
李五好笑道：“你是想跟着你哥哥，一起来骗我吧，说他读书努力，写字认真，可你们俩全在偷懒对不对。”
蓉姐儿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拉着她的手打起苦情牌，“真不是故意没带，我是真的绣完了，只是绣得不好，于是我又重新绣了，不过这次却依旧没绣好……”
“我怕表姐觉得我太笨，以后不跟我玩了，所以，我就没敢带来……”
李五一噎。
两兄妹见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确实自己需要反思。
于是李五柔声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怕你被某些人带坏了。”
某些人……
说到人字的时候，苏成的目光刚好与她对上。
某些人心一虚，立刻低头，拿着笔在纸上『乱』画，嘴里嘀咕，“表哥，啥办？我感觉表姐想揍我！”
能把一个淑女『逼』成泼『妇』，他的人生也算辉煌了。
苏成的悟『性』其实不算太好。
上辈子填鸭似的学习，这辈子又急急匆匆地想要科举改变生活。
于是，什么东西都往脑子里装。
生怕自己慢别人一步。
于是，对于诗词歌赋这方面，真的就没细细研究过。
也就是去年年底，先生让他们开始学着做诗，班里的同学，均是土着，大家对于这种东西，有种天生的优越感。
苏成就不行了，一开口便是老年体。
被先生叫去开了小灶好几次。
后来李七有次在李五面前说漏嘴，小姑娘便道：“既然你的字现在由我把关，那你的诗也由我来看看吧。”
李五属于那种智商方面完全继承她爹的。
字好、诗好、琴棋书画方面，更是妙绝天下！
因为女孩子不用参加科举，她有更多的时间，搞这些，再加上父亲大才子，母亲又是名门闺秀，据说她爹和她娘没事还互写情诗。
想起自己经常写菜谱给李五，苏成都感觉没法见人了！
为了下次菜谱里能夹一些不是老年体的诗，苏成跟着虎子去交稿子的时候，买了好些个诗词、对联。
掌柜是从苏成还是个小『毛』头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头一印象，这么小就读这么多书，真厉害！
如今两三年，印象持续加持。
这次见他自己来，全买的是诗，于是笑道：“九公子，最近新出了几本释议，您要不要？”
苏成点头：“要的。”
掌柜立刻让人拿过来。
苏成一看书名有点眼熟，翻开一看，心情有点复杂，把书合起来，讪讪道：“这几本就不用了，表哥给我买了。”
掌柜不疑有他，笑道：“那我再推荐公子一本诗集吧，是江南一位大才子所作，他老人家一生虽未参加过科举，但是纵情山水，诗词方面的确有独道这处，兴许公子看看，也能从中有所体会。”
苏成：？
怎么感觉，我不会写诗这事，人尽皆知了？
正准备把书打包带走。
苏成就瞧见两个小姑娘走了进来。
其中长得高挑的那位看着有点眼熟，正想着就听小姑娘道：“南叶先生的《离山水词》还有吗？”
离、山、水、词？
苏成低头望向自己面前待打包的这一本，嘴角抽了抽，敢情人家书是真畅销，不是掌柜知道他底细。
苏成老脸红了红！
对虎子道：“咱们走吧。”
虎子正拿着话本看的起劲，头也不抬道：“等会，还有五页！”
苏成：“……”
“还有，两位姑娘请稍等。”小二说完，转身去拿书。
两位小姑娘离苏成这边不远，见他傻愣着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几本书，而旁边书童打扮的少年，正捧着话本子傻笑。
对方目光扫过来，苏成就已经感觉到了，遂抬头瞄了一眼。
目光相对。
圆脸的小姑娘突然附在同伴的耳边小声道：“柔儿，这位像不是像顾家的那位九公子？”
于是，苏成就发现，那边时不时的有目光扫过来。
你一眼，我一眼。
苏成：“……”
老子头上长草了……
虎子看完书起身的时候，刚好与两位小姑娘碰了个正面，只见对面圆脸的小姑娘冲他微微点头，算是问好。
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