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小胤禛猛地回过头。
“齐了？你看准确了吗？可是本阿哥还没看到额娘。”
“四阿哥的额娘？”王德福手里托着拂尘作思考，“咱家负责清点此次参加春猎的臣子和娘娘、阿哥们，德妃娘娘身体抱恙来不了这次的春猎了，四阿哥不知道吗？”
德妃娘娘近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太好，他知道四阿哥与德妃关系不合，见四阿哥这么爽快来参加春猎，还以为四阿哥都知道的。
王德福心中疑惑，说完，却见四阿哥脸上如遭霹雳、像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乔挽心中轻叹一口气，这走向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的。
历史书上只说德妃喜静寡言，却没说她身体不好。
乔挽想起前几日见到德妃时，德妃妆容不重、脸上气色也一切正常，只是身上确实有着一股淡淡的药味，一直由她旁边的侍女搀扶着。
乔挽安慰道：“这次春猎上见不到德妃娘娘，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见到的，四阿哥，我们先进去吧？”
春日气候已经暖和起来，尤其到了中午，小胤禛还穿着清早出来时那般严实。
乔挽帮他脱掉最外面的毛氅，跟王德福以及身后负责保护阿哥的护卫进去。
营地已经扎好，康熙坐在最上面的王座，下面几人成群围坐在一起。来时自带了少量干粮和酒，玩得倒也不亦乐乎。
乔挽是因为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场合，除了康熙还有许多她听过姓名却没见过的官臣和娘娘，此时只觉得有些恍惚，亲眼看着书上的人物就在眼前意气风发，一切好不真实。
不过，再如何她也只是一个服侍四阿哥的侍女，自然没有人会在意她，也没有人与她搭话。
倒是小胤禛，偶尔有官员公子朝他过来，都被小胤禛躲开了。
平时在朝堂上已经够拘谨，因此这时候大家都很放得开，换一种说法，春猎也可以说是天子带自己文武百臣摆脱繁琐的朝务、出来放纵快活的。
中午小聚过后大家便各玩各的，或在无垠的草原上灌木下鲜衣纵马，或找一两处风景好的地方结伴看落花看流水，到了晚上分享成果的时候，许多人满载而归，尤其是武将和一些年轻的世家公子。
当然，也有许多文人儒生不懂射箭打猎，只能捉些野兔回来，其中许多阿哥们年纪还小、箭术跟武将们自是没得比，带回来的猎物也大多是野兔。
野兔虽小，也不失为一道佳肴，烤熟了后香气漫野，受到不少武臣的好评。
康熙撕了一块烤好的兔肉品尝，点头认可，“嗯，不错，你们都是好样的，箭术长进不少。”
康熙吃完，看向一旁低头闷闷不乐的小胤禛，“小四，你带回来的猎物呢？”
不知为何，以前他又怕又气的皇阿玛，经过这两日也没那么怕了。尤其今天早上坐在轿撵里，他睡着了险些摔地上，阿玛还让他睡自己腿上。
小胤禛闷闷摇头，“对不起，皇阿玛，我什么都没打到。”
康熙听后只是笑笑，一向对自己儿子要求相当严苛的帝王这次变得格外宽容，“无妨，没猎物就没有，难得一年才一次的春猎，还是要开心点好。”
小胤禛点点头，依旧闷闷不乐。
晚上乔挽也吃了许多烤兔肉，因为她会些厨艺，懂得怎么让肉烤得更好吃，也想为大家做点什么，便自告奋勇提出为大家烤肉。
这一闹，许多人都认识了她。
不得不说，兔肉质地嫩滑鲜美，其滋味非一般食物所能比。
见小胤禛怎么也不肯吃，乔挽到最后自作主张挑了一块肉较好的地方放到他面前，“四阿哥，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小胤禛抬了抬头。
先前也有人给小胤禛送过肉，几次下来都被拒绝了，便没有人再关心此事，不过这次，小胤禛却顿了顿，然后慢慢伸出手来。
好像还真有点饿了。
乔姐姐给他烤的肉，他要吃。
阿哥们是有自己独立的帐篷的。
晚上，乔挽为小小胤禛铺好了床，伺候小胤禛梳洗和歇息。回忆着今天一天的行程，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对了，书上说康熙有个亲自养大的皇太子，除了重大事物外对太子胤礽形影不离。
春猎这种重要的场合，所有阿哥都来了，为何她却单独没见到胤礽？
小胤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见乔挽在窗户边坐着，“乔姐姐，你还不困吗？”
乔挽摇了摇头，“我还不困，四阿哥先睡着。”
小胤禛从床上爬起来，“本阿哥也睡不着，乔姐姐能不能再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
“可以，不过我有个问题要先问四阿哥。”乔挽道，“你跟皇太子熟吗？”
小胤禛摇头，“不熟，本阿哥才不想跟那个又笨又懒、只知道找皇阿玛撒娇的人说话！”
“又笨又懒？”
虽然书上对胤礽后来的评价大多不太好，但是小胤禛所说的，真是胤礽吗？
她一直觉得，即便是康熙也不会无缘无故偏爱一个人，既然他偏爱了胤礽，肯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
虽说她看过的史书里，不少说是因为康熙怀念逝去的孝诚仁皇后。
乔挽又问，“皇上对皇太子好吗？”
小胤禛听到这个问题时，情绪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
干脆转了个身，只留一个后背给乔挽，“当然好了，皇阿玛这么多儿子当中就只喜欢胤礽那傻子，本阿哥都觉得自己不是阿玛亲生的了。”
说完，还哼了一声，一脸唾弃。
乔挽却没忍住笑了，她倒是越来越想知道这个时候的皇太子，是什么样了。
小胤禛心里原本因为自己额娘矛盾不已，被乔挽这一打岔，一通脾气发泄出来，另一边倒是没那么烦了。
因为昨晚睡太少，加上今天有些劳累，还没等乔挽给他讲故事，再一转头已经睡下了。
没有了在阿哥所时的功课，小胤禛不用再早起，这一觉睡到了半晌午。
醒来时，外面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非常舒服。
而乔挽，也好几天没能好好休息，如今松懈下来，竟也睡过了头。
她只比小胤禛起早了半个时辰。
这种在野外露宿的体验很好，乔挽觉得，如果天气能再暖一点、吹着风，或许会更舒适。
乔挽照例来伺候小胤禛起床，收拾好一切之后，跟小胤禛约好了今天要出外面玩。
却在刚走出营地帐篷，迎面左蹦右跳来了一个小少年，少年穿得很厚实，圆润的脸蛋粉粉润润，头上带着一顶红色帽子。
乔挽还没反应过来，心里正思考这个少年是谁，就听他冲旁边的小胤禛招手，“嘿，四弟，我来找你玩了！”
四弟……所有阿哥当中年龄排在胤禛前面、还是乔挽没见过的，就只有皇太子胤礽了。
乔挽心里猜测着，少年比小胤禛高上许多，年龄看起来有十岁左右，身后没带任何人。
接着，就见他的热情全贴上小胤禛冷脸，小胤禛状似万分嫌弃，语气冷冷，“你来找我做什么，我才不要跟你玩，别等下你又跟皇阿玛告状，说我欺负你了！”
乔挽心中有了答案，果然是皇太子胤礽。
于是俯身对他行礼，“参见皇太子。”
胤礽对这些礼节根本不在意，只是摆手叫她起来，“行了，你起来吧，礼数什么的真是烦死了，本太子最讨厌这些礼数了，以后你见到本太子不要再行礼。”
说完，胤礽绕过小胤禛进到他的帐篷里，也不管他是不是不欢迎自己，“四弟，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呀，快带我进去看看！”
小胤禛脸上发恼，“你给本阿哥站住，不许进去！乔姐姐，你看看他……太讨厌了，快帮我拦住他！”
乔挽看着二人追逐着跑远，脸上不自觉笑了笑。
这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该有的活力嘛，何必每天愁容满面、死气沉沉的。
两少年很快跑远，进去之后就看不到，只能听到小胤禛在后面追着恼怒的声音、以及前面胤礽的嬉笑声。
乔挽突然明白为什么康熙会如此喜欢胤礽了，即便他真像书里说的那样不学无术、胸无笔墨。
这样可爱又有活力的皇太子，谁会不喜欢？
乔挽脸上还带着笑意，这时一回头，就见身后多了一个人。
在离她两丈距离的地方，一个身穿蓝紫色华服的妇人静静的站着，素白干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手里攥着一块帕子。
乔挽一眼认出来，正是德妃娘娘。
这一意识让乔挽猝不及防惊了下，连忙行礼，“参见德妃娘娘。”
德妃点了点头，缓缓抬起右边的手示意她起来，举止动作间优雅至极。
乔挽于是起身，默默往后退了退，站到与德妃齐平的位置。
却见德妃微微抬头，目不转睛看着小胤禛与胤礽刚才进去的地方。
昨日小胤禛等了德妃许久，最后也没能见到德妃，而今天，小胤禛刚一走远，德妃就来了。
他们又一次错过了对方。
乔挽看着德妃贵气漂亮的脸上不散的笑容，却觉得，或许这一切都是德妃预料之中的，她是故意等小胤禛走了之后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