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雪从床上惊醒,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开始思考今天第一个会议是几点。
宇宙都完蛋了，怎么还是有开不完的会。
但当她撑着身体坐起来时，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手掌撑着床面时并没有硌到什么,简直就好像她手上那些异变都消失了似的。
裴临雪拧身去开灯——对，沈时序这旅馆非常传统，开灯还得手动——然后迅速检查自己全身，并呼叫密密尔之眼。
“异变消失了。”密密尔之眼说。
裴临雪唰地拉开窗户向外看,只见满大街还是奇形怪状的生物，顿时淡定了：哦,是在做梦啊。
密密尔之眼：“那是种族问题。97秒前,虫族的异变从所有人身上完全消失,之前完全变异并且自杀的个体也都重新出现了。”
裴临雪回头，问出问题的关键：“黑星呢？”
“消失。”
听听这话——全宇宙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这么啪一下不见了,比一颗游乐园的气球还脆弱。
裴临雪扶着额头沉默几秒，突地笑了，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什么意思，一切危机就这么结束了？——沈时序人呢？”
“最高管理员尚未归来。”密密尔之眼道，“但许多工作应当开始进行了,那不是最高管理员的职责。”
裴临雪摆烂地倒到床上：“宇宙都续上命了,时间多得是,不用急着工作吧。”
“你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吗？”密密尔之眼冷静地问。
裴临雪摸了摸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心慌气短呼吸不畅,所以特别不想上班，算吗？”
密密尔之眼没有说话。
通常它这时候不是在进行巨量的运算就是在进行耐心的观察。
前者通常只在对面沈时序时发生,俗称“CPU烧干了”。
裴临雪闭着眼睛任它观察了数秒钟，那天生政客的脑子终于从“一觉醒来宇宙被拯救完毕了”的震撼茫然中复苏过来。
她将手搭上自己的腹部感受了一会儿L确实有点不畅的呼吸、还有隐隐不适的内部器官，面色难得凝重地坐了起来：“新的污染源？”
“不。”
“……”裴临雪垂眼数秒后又抬起视线,得出一个极其荒谬的结论，“不会是……”
话说到一半，黑洞在旅馆房间里倏地闪现。
一如往常地，沈时序从里面翻了出来，毫不见外，简直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裴临雪一眼就看见沈时序头上顶着一只蜘蛛，颜色还和沈时序的瞳色十分相近。
蜘蛛其实很小，可能只有1信用点那么大。
即使趴在沈时序灰色发间有些显眼，但本来也不会是被第一眼就注意到的东西。
问题出在蜘蛛身上的气息。
那是一种格格不入的、侵占性的居高临下。
……有点像密密尔之眼看其他人，但更为冷酷与邪恶。
但凡稍有直觉的人，很难不在第一时间就被这玩意儿L吸引注意力，接着油然产生一种“如果不能杀死它，就应该尽快逃离它”的冲动。
裴临雪甚至都有点想去握个武器来让自己冷静下来了：“沈时序，这是特产吗？”
换回了白色作战服的沈时序兴高采烈地捏起头上的蜘蛛：“新宠物！”
裴临雪道：“虫母。”
“哎？”沈时序还挺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收回手自己端详掌心的小蜘蛛，大眼瞪小眼地嘟囔“明明体型大小还是相差挺多的……”
裴临雪心想这谁能认不出来。
搞了半天，梦里惊醒、呼吸不畅、身体不适……都是因为沈时序把虫母也放进了这个宠物精神空间里。
说实话，对于这种行为，裴临雪满脑子暂时只能想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个形容。
不过花了点时间熬过最初的生理恐惧后，裴临雪的胆大包天又回来了，她甚至还在直觉的尖声报警中往前坐了点，去观察那只虫母：“我记得它不是应该有三只眼睛吗？”
沈时序摸摸下巴：“是哦，怎么有八只？”
虫母开口道：“这八只眼睛只是拟态。”
裴临雪狠狠沉默了，主要是被虫母的不要脸程度所震撼。
丫不仅身体缩小了，居然连声音都调整得软呼呼的，像三四岁还没学会说话的小奶音。
……在求生欲面前，虫母和星盗是平等的。
“——我真正的眼睛，平常并不出现。”虫母说着，八只拟态眼缓缓暗淡、融入身体，紧接着，三只眼睛在背部中央出现了。
这一刻，如果沈时序不在现场，裴临雪会第一时间找办法攻击这三只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她的脑子甚至已经开始了这可以说是毫无胜算的过程计算。
“哦！！”沈时序兴致勃勃地对着虫母打了个响指。
随后，她的眉心也张开了第三只眼。
大概是滤镜原因，也可能是臣服度的影响，裴临雪觉得沈时序长三只眼还挺好看的，跟虫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沈时序睁着第三只眼睛观察房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说着，掏出一瓶朗姆酒，大拇指撬开瓶盖，豪爽地往嘴里倒了几口，又将视线落到裴临雪身上，突然兴奋起来：“哦！！可以看见NPC数据了！！！”
裴临雪有点好奇地指着自己：“能看见我的什么数据？”
沈时序的视线细微地上下移动，像在浏览只有她能看见的数据文字：“嗯……你叫裴临雪，我做过和你相关的23个任务——嚯，还挺多——并且，好感度已经刷到100啦！”
裴临雪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密密尔之眼往这边挤过来，心机地挡在了她前面：“玩家，我呢？”
“密密尔之眼，好感度100，相关任务3个……后面这啥？乱码？”沈时序纳闷地转开眼神，宣布，“我要去环游宇宙！”
裴临雪心想这你不一直在干么。
“拜拜，狠人NPC。”沈时序把虫母重新甩回头顶，潇洒地从旅馆房间的窗户翻了出去。
裴临雪失笑。
算了，能被沈时序正经叫上一次名字也已经很值得惊喜了。
……
这好像也是沈时序第一次说出道别的词？
——
虫母并不好抓。
作为最终boss一般的角色，沈时序尽管成功卡上bug蝴蝶掉虫族大军，但也没能直接驯服虫母。
最后还是宝可梦老一套：先把对方揍到奄奄一息，再抛出大师球……哦不是，再狂点加成过后的驯服。
还好这时候的虫母还是个光杆司令，沈时序成功地放了半天风筝，终于将对方收入宠物栏中，接着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游戏主剧情的时间点，直接找大眼了解情况。
速通玩家感觉应该可以走这个打法吧？
除了少点通关的仪式感倒也没什么。
沈时序美滋滋地头顶大boss回到欢迎光临——用的是狠人NPC这个传送点——然后误打误撞地用物质模拟从虫母那里得到了很有仪式感的新技能。
玩家立刻决定开始宇宙环游。
当然首先最重要的是往包里放很多很多的酒精，可以补充精力。
在欢迎光临买空了两个商店的库存后，沈时序奔出门时正好碰见了巡逻的卫队。
新技能就像是给《第二人生》装上了新插件似的，能将目标NPC和玩家之间曾经产生过的互动都显示出来，偶尔非常贴心，大多数时间有点吵眼睛。
卫队打头是个女性NPC，列表还挺长，沈时序瞄了一眼，发现自己居然还做过对方相关的任务。
NPC已经先转了过来，脸上是惊喜的表情：“白夜大人，您辛苦了！”
沈时序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好好工作，比安卡，谢谢你送的耳环，拜拜。”
NPC面露诧异之情：“咦，您怎么突然记——”
赶时间的沈时序已经提着酒瓶跑远了。
跑着跑着，沈时序看见路边蹲着一个人，长得有点眼熟，而且插件信息还挺长。
过去一看。
【林知初（半透明NPC）】
哦~
已经不透明了的半透明NPC抬眼看看，有气无力，强颜欢笑：“想不到吧，我活了。”
“我见过你诶。”沈时序咬着酒瓶里的吸管，也蹲下身和半透明NPC对视，“在氪老师马上要打穿黑星的时候。”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聊了一句话，但当时沈时序就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中年后的半透明NPC。
“你居然记得？”半透明NPC一惊，随后表情突然舒缓幸福起来，“啊，这果然是在做梦，太好了！！”
沈时序查看她的插件信息，一阵唏嘘：“家长里短，师徒纠纷，怎么还有几十年前的科研贷款要还……加油，林知初，拜拜。”
“……？等等，你是不是一直记得我的名字但故意取外号呢？？”
“看，你女儿L。”沈时序随手一指。
半透明NPC火烧屁股地原地起跳，一秒消失不见，连“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的时间都没有。
沈时序笑得差点把酒呛进气管里。
长腿NPC走到近前，无语地看了沈时序一会儿L，伸出手给出一个道具：“谢谢你把她带回来。”
【白星共同体荣誉总统勋章*1】
沈时序美滋滋把勋章别到胸前，又拍拍长腿NPC的膝盖：“祝你家庭美满，白唯……林唯……算了随便啦——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