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其实之前萧辰璟也遇到过不少示爱的姑娘，可是她们最多扔些簪花，或者“不小心丢”了随身的帕子、玉佩一类的，哪怕再大胆的姑娘面对他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的，萧辰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你明日还要回门。”
楚曦如今是太子妃，完全可以让楚家人入宫来拜见，根本不需要自己出宫回门，不过萧辰璟开口了，她倒是想要出宫一趟，不为别的，只是想要见一见舅舅一家，和他们说太子对她很好，让舅舅、舅母和表哥放心，不过这会听了萧辰璟的话，虽然没有咄咄逼人，却也没准备轻易放过，只是说道：“太子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尽管与我说就是了，我无父无母，如今既然嫁给了太子，那太子就是我最亲的家人了。”
萧辰璟心中是有些慌的，面上却分毫不漏，反而看起来很是沉稳冷静，闻言说道：“只是我这般，怕是委屈了你了。”
楚曦听完下意识想到听到的流言，说太子不仅双目失明双腿残疾，还不能人道了，她想到这些脸刷的就红了，她虽已嫁人，却还是个姑娘，想到这些难免有些羞涩和心虚，到了这会竟然偷偷庆幸太子看不见，要不然她就无地自容了。
萧辰璟半天没听到楚曦的回应，微微抿唇，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刚准备说早些休息，就听见楚曦微微咳嗽了两声。
楚曦手指抠着属于自己的被子，说道：“我仔细想了想，也没觉得哪里委屈了，太子知道父亲曾给我订过亲的事情吧。”
有些事情不是不说就不存在的，与其以后被人用来挑拨，还不如她坦坦荡荡地说出来，而且她心中确实是没有陶承这个人的，更隐秘一些的心思，她希望陶承能倒霉。
萧辰璟自然知道，他以为秦佑宁是在担心，温声说道：“父皇与我提过。”
这话是在告诉楚曦，不仅他知道，就连永康帝也是知道的，所以秦佑宁不用害怕。
楚曦轻笑了下说道：“那太子也知陶承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萧辰璟嗯了声，不管说的再好听，实际上就是个忘恩负义之徒，若是没有楚曦父亲生前的悉心教导，没有楚曦父亲为他寻找良师，并安排跟在良师身边学习，他也不可能有今日。
虽然能考中进士是有陶承自己的努力在里面，可是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努力和有天赋的人，很多人比陶承更努力更有读书的天赋，却只是缺了点运道而已。
陶承这般背信弃义，哪怕外人觉得他依旧娶得是楚家的姑娘，可施恩的是楚曦的父亲，至于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自己女儿有个好的归宿吗？可陶承是怎么做的？不过是因为楚曦父母双亡，觉得她再也无法给自己助力，这才与楚曦的堂姐勾搭上。
萧辰璟虽自幼是太子，却不是那种不通俗物人心之辈，恰恰相反，他在皇宫这样的地方长大，又曾经驻守边关数年，见多了人心险恶，见多了背信弃义，陶承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只是萧辰璟不知道为什么楚曦忽然提到陶承。
楚曦说道：“若是真嫁给了那样的人，我才觉得委屈。”
萧辰璟一愣，却明白了楚曦话中的意思，她更看重的是人心。
楚曦嗤笑了声，这还是萧辰璟第一次听到楚曦这样的语气，楚曦说道：“我也不瞒太子，我对陶承是厌恶，觉得他是伪君子真小人，可是我对堂姐也再亲近不起来，陶承可以娶任何人，却不能也不该是我堂姐。”
其实说这些楚曦也是冒了险，毕竟如今世道都讲究家中和睦，讲究家丑不可外扬，而且这门亲事是家中长辈同意的，她如今又嫁给了太子，这些话有些出格了，可是楚曦想到这两天太子的所作所为，她愿意尝试着去剖析自己，把自己的伤给太子看，也希望太子不要再把她隔绝在外了。
楚曦轻声重复道：“不该是堂姐的。”
萧辰璟听懂了，楚曦无法接受陶承娶得是她堂姐，那是因为堂姐是她的家人，她可以接受陶承背信弃义，却无法接受自己家人的背叛，虽然是不同的事情，可是萧辰璟却从楚曦身上想到了自己，来自家人的背叛吗？
这样背叛最大的痛苦并不是带来的伤痛，而是那个背叛的人。
楚曦说的是堂姐，可实际上更多的是楚家的所有人，既然陶承和楚箐能成亲，自然是所有人都同意的，楚曦的强调也是如此，楚家的人都背叛了她。
萧辰璟忽然问道：“你在知道你祖……”他想到楚曦的话，停顿了下才继续开口，“你在知道楚祭酒把你名字报上来，你要嫁给我时，可曾恨过？”
楚曦心中犹豫，可是在想到太子哪怕放下自尊也亲自来迎亲，给与她了最大的尊重和体面后，她愿意去赌一把，说道：“应该说更多的是震惊，倒不至于恨，因为做出这些的并不是我舅舅。”
萧辰璟安静地听着，分析着楚曦的话，他想要知道楚曦说的是真是假。
楚曦既然开口，就不再犹豫，继续说道：“其实之前我刚因为陶承和堂姐的亲事，趁机报复了一把，还让二婶还了很多银子，那个时候我心中是得意的，可是在祖父说起这件事后，我才惊醒我自己的算计，自以为是的胜利，不过是旁人计划中的一环罢了，说不得我在洋洋得意的时候，旁人都在看笑话呢。”
此时再提起这件事，楚曦已经能很平静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在萧辰璟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萧辰璟在黑暗中握紧拳头，感受着双腿细细密密的刺痛和指甲刺在手心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楚曦看不到萧辰璟此刻的表情，也无法猜测萧辰璟的情绪，只是说道：“我也说不清那会是什么心情了，等回到自己房中，倒是格外想念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父亲和母亲，想着若是他们在，我也不会被算计至此。”
萧辰璟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是在他五岁的时候没有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他虽然是太子，却让他觉得自己是有家的，可母亲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那一刻他是茫然的，他知道自己没有了母亲，知道自己期待着的弟弟也没有了，他甚至有些哭不出来。
可是后来，萧辰璟才发现，他依旧是太子，却也只是太子了，这个皇宫不在有他的家，等渐渐长大，察觉到那些恶意、戒备后，他也格外思念自己的母亲，若是母亲还在，他也不至于连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旁人听了可能会觉得楚曦是在敷衍，或者是在隐瞒，可是萧辰璟经历过这些，才相信也懂的楚曦的感受，在孤立无援，感觉被所有人背叛的时候，人心中最深处反而不是仇恨，反而是思念，思念会保护着他们的人。
楚曦说道：“我当时在屋中坐了几个时辰，感觉想了许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嫁给太子这样的大英雄总比真的嫁给陶承那样的小人好。”
在这样的时候，楚曦可不介意拿陶承出来狠狠踩几脚再捧高一下太子，就算不准备隐瞒，她却也知道说话的一些分寸的。
萧辰璟的声音有些沙哑：“哪怕听到那些流言？”
楚曦竟不知道太子在东宫不出，也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语，她没有丝毫犹豫，语气也很是坚定说道：“哪怕听到那些流言。”
萧辰璟没有说话。
楚曦等了一会，索性自己接着说下去：“等到指婚的圣旨下来，我反而觉得尘埃落定，其实拖了这门亲事的福，我换了院子，过了一段时间清净的日子，甚至见了舅舅、舅母和表哥。“
萧辰璟能感觉到楚曦语气中的轻松和欢快，让他不自觉也放松了些。
楚曦笑着说道：“不过越靠近成亲的日子，我心中却不安，坐在花轿上还想着万一太子不来与我拜堂，让人代替我要怎么办？”
萧辰璟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楚曦想到前两天的心思，再想到今天坐在床上和太子说这些，也觉得有些好笑，说道：“我想着我一定要看起来很骄傲，绝不让人看了笑话。”
萧辰璟被逗笑了，他不知道楚曦长什么样子，却能从她的语气和话中勾勒出一个小姑娘的模样，明明是心虚害怕却要张牙舞爪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楚曦认真地说道：“不过所有的准备和想法，在太子来的时候，都烟消云散了，我当时就想着多亏太子来了。”
萧辰璟沉默了下说道：“我也庆幸，我去了。”
楚曦嘴角带笑，也不怕太子了，问道：“太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萧辰璟说道：“没有了。”
楚曦很自然的接话道：“那我还有想问的。”
萧辰璟说道：“好。”
楚曦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坐在床上：“太子每日都要喝那么多药吗？不能变成药丸或者少一些吗？只喝药都喝饱了吧？根本吃不下去饭，这样长此以往对太子的身体也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