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谢晏辞的开车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缓，加之载着小朋友开车格外小心，一路之上甚至连个急刹都未曾出现。
可岑汐刚坐过两站路就有了想要晕车的感觉。
岑皎皎对于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毫不知情，脆生生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悦耳动听：“外公跟我说，要去郊外拍民国电视，妈妈什么是民国？”
“民国就是大概二百年之前的中国。”
“二百？”岑皎皎对于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相比这个时间她更关心一些更实际一些的东西，譬如，“妈妈，老师说我穿黄色的裙子很好看，我到时候能不能打扮成小精灵，穿黄色的裙子？”
教师节文艺汇演，岑皎皎扮演的是穿黄色裙子的小精灵，小姑娘一扮上就美得不行，到家都不肯脱下衣服。
岑汐在和女儿的对话声中渐渐回神，她轻轻刮了刮岑皎皎挺翘的小鼻梁：“造型师会给你准备很可爱的戏服。至于你那套精灵的裙子……等回家去，你想怎么穿都可以。”
停车场距离拍摄区还有很长的一段小路要走。
谢晏辞下车时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到表情，但岑汐就是觉得他的气压莫名有一些低。
岑皎皎坐车坐得有点困了，下车后就一直在揉眼睛，走得摇摇晃晃，尽管两个大人都刻意放慢了脚步，但小姑娘还是很快落下一大截。
岑汐注意力瞬间从谢晏辞身上移开，回头捕捉落在后面的女儿：“怎么了宝宝？困了吗？”
岑皎皎张开双手：“妈妈抱抱。”
岑汐蹲下身子，正要抱时，就见女儿被谢晏辞凌空抱起。
谢晏辞对于岑皎皎来说是个生人，还是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略显奇怪的叔叔，小姑娘当即便向着妈妈投去了不安的目光。
岑汐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这位……叔叔抱小孩子很稳的，不用害怕，不会掉下来。”
很快岑汐就发现，谢晏辞虽然一路上跟自己没话说，这会儿却跟岑皎皎聊得火热。
“叔叔，你知道吗？我今年三岁了，是大风车幼儿园小一班的学生。”
“大风车幼儿园？距离家里远不远？”
“不远的，而且我有妈妈和外公送我上学。”
谢晏辞笑着“哦”了一声，“上学开心吗？”
“开心。我在学校是葡萄组的，我们组里还有两个同学，都是好朋友。”
……
岑汐很快发现，即便是这样简单句式的问答，谢晏辞也能把话说出清风拂面的感觉，温柔好听，后来看岑皎皎喜欢自己帽子上的标志，更是把帽子也拿下来送了她，岑皎皎也对这个陌生的叔叔产生好感，允许谢晏辞牵着她一起往里走了。
小演员的戏份只出现在回忆里，整部剧中占比也十分的少，所以并不需要拍摄太多时间。
今天要拍的是小女主跟小男主的第一次见面。
小男主的演员也很快就到了。
许副导演身边的助理看过两个小孩照片，认得两个孩子，上来就跟谢晏辞打招呼道：“你是岑皎皎的家长？”
谢晏辞微微欠身看向岑汐：“她是。”
许导用八卦的眼光看了两个人一眼，但是因为接下来还有导演交代的其他拍摄任务，便也没有继续耽搁，而是招呼岑皎皎和小男生进去化妆间。
化妆师熟练地给岑皎皎接了头发，做了发型，又化了个简单的妆，最后穿上一套漂亮的小洋装。
谢晏辞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岑皎皎。
她的五官跟他幼时很有些像，轮廓和神韵却更像岑汐。
孩子就是这样神奇的存在，不用任何语言赘述就能看得出，这是两人走过某一段时光的见证。
谢晏辞曾看过无数次皎皎的视频和电子照片后，但都没有见到真人后的强烈冲击，只觉得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抱着她时的心情。
那些描写孩子像天使一样美好的字句，以前对他来说只是文字，现在有了具象化的体会。
化妆完成后，许导带着两个小演员过去试戏讲戏。
剧本设定男主比女主大五岁，这次找来演男主角的小演员有六岁，而岑皎皎却刚满三岁。
讲戏过程中小男孩频频点头，岑皎皎却有些听不懂，迷茫地一遍遍看向妈妈。
许导讲完戏后，来了一条看效果，发现岑皎皎还是有些不成。
谢晏辞快步走过去，将岑皎皎揽在怀中，详细地又把这一幕戏拆解开来，用小朋友能听懂的语言，再讲了一遍。
许导本来有点担心这个家长瞎指导起反作用，这会儿却听得直竖大拇指：“呦呵，这哥们儿够专业啊！来，小朋友们过来，咱们再试一次。”
哪知岑皎皎突然一脸企盼地看着岑汐：“妈妈，我想吃饼干。”
三岁小孩子少食多餐，幼儿园也是三餐加各种点心，容易饿也是常事。
“饿了？没关系，叔叔准备了蛋卷。”许导这会儿只想忽悠着孩子们把戏拍完，听了这话忙吆喝对助理道：“小侯，去给小朋友拿一盒过来，吃饱了咱们继续。”
谢晏辞接过蛋卷来，喂岑皎皎的同时教她探头吃，小心不让蛋卷屑弄身上，拿了吸管和保温杯给她喝水，又细致擦拭干净……最后把岑皎皎吃了一半的蛋卷交给岑汐，抱过皎皎继续开拍。
不知道谢晏辞是不是在剧组的时候就做惯了这些，流程可谓是相当熟悉。
这是岑汐单独带娃时刻难得的省心，甚至还有心情看唐维维传过来的数据报表，要不然今天手忙脚乱给孩子喂饭喝水的就是她。
小男主妈妈盯着岑皎皎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黄导选角的眼光真不错。你家可孩子真好看，比现在很多有名有姓的童星都好看呢。”
岑皎皎颜值方面的确是被夸着长大的，岑汐应对诸如此类的赞美已经相当熟练：“谢谢。你儿子也很帅气。”
“他呀，就是长得一般的好看。”小男孩算是圈里有名气的童星，已经接演了好几部网络剧，他的妈妈见得多了，显然有一套自己的评价标准，“我见过的小童星不少，但是能像你姑娘这样好看的很少见。而且一看就是那种越长越好看的小美人坯子，你和你老公长得都好，也难怪孩子长得好看。”
岑汐下意识反驳：“他不是我老公。”
男孩妈妈奇怪道：“他不是孩子爸爸吗？我看他明明照顾孩子照顾得这么好。”
而且眼睛长得非常相像。
岑汐一时语塞。
谢晏辞的确是孩子的爸爸，但不是她的爱人，却不能用简单的离异二字解释。
谢晏辞再过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酸奶，询问岑汐要不要喝一点？
岑汐许久没有喝东西，有点口渴，闻言便点了点头。
只是她一手提包，一手拿着蛋卷，已经没有手再拧盖子。
谢晏辞见状，拧开盖子递过来，岑汐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小男孩妈妈一脸磕到了的神情。
难怪看着别别扭扭，又说对方不是自己老公。
大概是小两口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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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天折腾下来，拍完已经是天黑了。
岑汐看谢晏辞稳稳把女儿抱在肩上，岑皎皎在谢晏辞怀里睡得香甜。
岑汐突然有种久违的安心。
回家途中，谢晏辞依然没有再放音乐，整个车里只余了岑皎皎熟睡的呼吸声。
岑汐对着谢晏辞道谢：“今天很顺利，谢谢你。”
车子匀速驶向前方，路过一盏一盏霓虹。
而开车之人却一直没有应答。
岑汐忍不住唤他的名字：“谢晏辞？”
“嗯。”他终于应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叶嘉一直等在家里，听到岑汐回来的动静，忙到院子里来接。
“凝凝找的对象很是不错，你小姨很是满意。”
凝凝就是今天叶嘉陪着挑婚纱的表妹，岑汐闻言便笑了起来：“那可真不容易。”
舅舅是正经生意人，守法良民，无奈练了一身腱子肉和一张违法乱纪的脸，出门总被人误以为是什么□□。
姨妈是大学音乐老师，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对于女婿的挑选有着自己的一套独特标准，能得到她的许可的话，说明这次表妹的闪婚对象真的不错。
叶嘉看着外甥女结婚，总也不免再想到女儿身上：“肯定不比你姑父介绍给你的差。”
“顺宜不提倡办公室恋爱，我跟陈循那边都说清楚了，就是普通同事关系。”岑汐道，“妈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嘉注意到今天开车回来的人不是岑汐爸爸，再看到抱着岑皎皎下来的谢晏辞，不由微怔道：“小谢？你们约着一起陪皎皎过去拍的？”
岑汐解释道：“正好碰上了。”
叶嘉道：“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岑汐道：“他忙到现在还没吃饭，你让他先回去吧。”
叶嘉的心终归还是向着自己外孙：“那皎皎吃了吗？”
岑汐道：“她吃了剧组准备的牛奶蛋糕和苹果派，喝了一瓶牛奶，吃得不少，就是有点累了，睡得有些沉。”
“那就好。”叶嘉道，“你也别不懂事，小谢陪着你们都忙活到这时候了，先来家里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岑汐想起上次谢晏辞是被爸爸约着一起去爷爷家，这次则是妈妈让他进屋吃饭。
谢晏辞有着极佳的礼节和修养，几乎是所有长辈都会喜欢的青年人样子，也难怪爸妈阔别多年之后还想着他。
许阿姨抱着岑皎皎去睡了，叶嘉待会儿还有个跨国电话要接，岑汐便承担起了招待客人的任务：“现在都快晚上九点了，吃太多也不好消化，就给你来碗面再卧个蛋好不好？”
谢晏辞挑眉：“你会做饭？”
岑汐一脸骄傲：：那当然！“
而且据大众反馈，味道还相当不错。
岑汐进了厨房后，叶嘉给沙发上略显拘谨谢晏辞送来水果和点心：“别客气，先拿点心垫一垫。”
谢晏辞起身帮着叶嘉摆好盘子：“谢谢阿姨。”
说话间有人敲门，叶嘉打开门来一看，竟是陈循。
陈循对着叶嘉礼貌打招呼：“阿姨您好，我这里有个文件比较急，要找小汐过目。
叶嘉诧异：“大晚上的，你怎么还亲自来？”
陈循笑道：“小汐好歹是我们顺宜的常务副总，总要表示点尊重不是？”
叶嘉被陈循给逗笑，指着身后道：“她在厨房，如果你不着急就在这里等，着急就去里面找她。”
陈循进屋之后径直去到厨房，敲了敲门走进来：“你怎么还亲自做菜？”
岑汐道：“许阿姨在陪我闺女睡觉，我妈妈还有其他的事，我简单弄个宵夜就好。”
这个回答让陈循颇有一些意外：“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家，家里高低也得整几个阿姨。”
“其实我们家早先年只是普通生意人家，这些年在大伯的经营下才渐渐好起来的。我爸妈这些年都是简简单单过来的，家里人多了反而不习惯。”
岑汐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我高一那年吧，我爸还想赶时髦让我上个国际学校，结果去参加了个家长见面会，回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记得他那天特意穿了新西装，开了一辆加长林肯，到家就是哐哐一通抱怨，说这车倒车费劲，停车费劲也就罢了，就连行车都费劲，开车的人纯粹找罪受。当晚就把那车送回了我大伯家，后来见了人回回都说还是桑塔纳舒服。”
与此同时，岑皎皎迷迷瞪瞪走下楼来，拉住谢晏辞询问：“叔叔，我妈妈呢？我要妈妈。”
谢晏辞把岑皎皎抱坐在沙发上：“妈妈在厨房。”
“我刚睡醒，还有点迷糊，不想走路，叔叔帮我叫妈妈好吗？”
“好。”
谢晏辞走过来，听得厨房里面有说有笑。
岑汐将一头栗色的卷发绑成丸子头，温婉地盘在脑后，她换上了一件低领的白色休闲毛衣，衬得脖颈越发修长白皙，和身着笔挺西装一副精英打扮的陈循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
岑汐是真正的天之骄女，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学校，都是万众瞩目的所在，从小到大身边最不缺优秀的男生。
岑汐将许阿姨留在冰箱的鸡汤炖上后，对着陈循道：“厨房油烟大，你别在这里等我了，我去书房签好你就拿回去吧。”
说罢，转身出门，正碰到谢晏辞站在门外。
他站在厨房和餐厅灯光交汇处的阴影里，眼神有些晦涩不明，却意外的熟悉。
两人当年在医院摊牌分开的时候，谢晏辞好像就是这种眼神看着她。
岑汐心没由来的疼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就是……”他稍稍停顿，“在你讲中学故事的时候吧。”
还不待岑汐说话之际，身后陈循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汐，借过一下”。
岑汐过回头，正对上陈循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