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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086

作品:反派养大男主后(女尊)| 作者:卟许胡来|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2023-05-27| 下载:卟许胡来TXT下载

朝家虽权势滔天,可在京中还算低调,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地办宴很是少有。

有人猜测可能是因为老太太时隔多年重新回京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朝家嫡长女朝颜秋闱考得不错提前庆祝。

总之,今日朝府来了无数权贵家里的主君,他们携着家里的儿子跟厚礼,前来赴宴。

带儿子的原因是朝家虽说要跟沈家定亲,但这不还没定吗,万一自家的孩子也有机会呢。

再说今天有不少主君过来,正好带孩子出来长长见识,让有女儿的主君们相看相看,方便日后说亲。

而带厚礼则是因为老太太回来了,她以年龄大精力不足为由谢绝所有拜访。

可她京中桃李遍地,哪怕老太太说不用,学生们该有的心意还是要有的,这便拜托自家夫郎带礼前来。

不过才巳时,朝府门口就已经堵了无数马车。

王管家派了十来个下人站在外面疏通车辆,同时自己亲自站在门外迎接前来的客人。

一时间朝府热闹无比,跟街上的集会似的,放眼望去全是人。

来的这些主君哪怕私下里再不和睦,今日都会给朝主君一个脸面,见着彼此时就算说不出热络话,也会挤出点笑容虚假地客套两句。

至于背地里会怎么尖酸刻薄地点评对方那就不清楚了。

朝家对于此次宴会也甚是重视,院里的所有花草都着人精心修剪过,甚至还多了许多不是本季的花卉,全摆了出来供人欣赏。

庭院楼阁以及凉亭花园处处都候着下人,只要客人有需要,他们立马上前服侍。

糕点水果什么的就不用说了,颜节竹从宫里跟周君后借了他小厨房的白案师傅过来,所有糕点几乎全是宫中出品,不管在形状还是口味上,都是很多人没见识过的。

只有在周君后那里坐过的人,才能一眼看出来糕点里面的名堂,心里越发感慨朝家的权势以及颜节竹跟周君后的关系。

不过最让众人吃惊的不是这些,而是朝主君身边带着的青衣少年。

所有人看见少年第一眼的时候,眼中唯有惊艳二字能形容,随后才有些狐疑:

这孩子怎么长得跟沈家主君柳氏那么像?

沈主君当年也是京中一美人,他儿子沈明珠更是人如起名,耀眼如明珠,从十一岁后便被人评为京中第一公子。

所以这父子俩的脸京中有头有脸的主君们都见过,就因为见过才觉得诧异。

天底下居然有两个人长得如此像。

更耐人寻味的便是朝主君颜节竹对少年的态度,简直是对亲生儿子一般。

颜节竹见着人都要亲亲热热地介绍一番,“陈家哥哥到了,来岁岁认识一下,这是工部尚书的夫郎陈主君。陈家哥哥,这是岁岁,岁岁平安的岁。”

陈主君看了眼元宝的长相,微微惊诧,他先是笑着夸了一顿元宝,随后才伸手搭在颜节竹小臂上,凑近了些在他耳边问,“这孩子跟沈家是什么关系?”

颜节竹纳闷,“怎么这么问,岁岁跟沈家能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帮他乱认亲,不然人沈家要笑他高攀了呢。”

“少跟我贫,你颜节竹带在身边的人,还能高攀他沈家?”陈主君跟颜节竹关系极好,是手帕交,说起话的时候也没那么多的虚假客套。

陈主君抬起下巴点了下元宝,满眼好奇,兴冲冲地问颜节竹,“你家的?”

“我家可没这个福气,”颜节竹笑,见陈主君眼睛亮起来,立马拍他手背打消他的念头,“你别想了,你家也没这个福气。”

陈主君本想帮女儿张罗一下,现在听颜节竹这么说才正儿八经地又把元宝看了一遍。

少年一袭青衣,甚是大气清新。

他肩薄腰细,腿长脸好,云雾般的秀发被一支水滴状玉簪挽起,整张白皙通透的脸露出来,干净舒展。

因年龄还是小,所以鬓角处有些碎发,又让他多了少年人的几分灵动俏皮。

陈主君是越看越觉得他好看,不由问颜节竹,“你卖什么官司呢?”

又有客人来了,颜节竹往身后院子里推陈主君,没正面回答,“等着看就是,去去去,去帮我应酬去。”

陈主君走之前没忍住上前摸了把元宝的脸蛋。

心里还感慨,啧啧啧,这孩子脸真滑。

突然被人摸了一把的元宝,懵懵地眨巴眼睛,“……”

颜节竹无奈,“别管他,他最是不正经了。”

像陈主君这般好奇的人,今日不在少数,凡是来了朝家的客人,颜节竹都带着元宝认识了一遍,众人也都知道颜节竹身边跟着个少年。

只听说叫岁岁,身份不明,长相跟沈家主君柳氏相似,至于是不是想许给朝颜的大家更是不清楚。

如果这少年是颜节竹为朝颜定的夫郎,那他们身边的儿子是彻底没机会了。就人家那身形那长相那气质,莫说他们儿子,就是所谓的京中第一公子来了都比不过。

说起第一公子,众人开始左右看,沈家父子来了吗?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看见沈家父子对上这个叫岁岁的少年时是什么场景了。

不愧是朝家的宴,要么不办,要办就办的这么“热闹有趣”。

“你们说,那个什么岁岁跟沈明珠比如何?”主君们坐在厅里跟颜节竹说话呢,他们的儿子则在外面赏花吃糕点,三五扎堆聚在一起。

今日来的这些少年,谁没在心里浅浅幻想过能得朝颜青睐能进朝家的大门。

原本有沈明珠一个竞争对手就够烦了,如今还多了个岁岁,且他很得朝主君喜欢,对公子少爷们的威胁可比沈明珠大多了。

“那要看比什么了,”杜家少爷道:“比容貌,那就是明日对明珠,谁更耀眼夺目还需要我说?”

沈明珠装得是不错,但大家都是后院里长大的,他那点伎俩用来哄哄女人还行,在男子堆里还不够看的。

沈明珠刻意营造出来的气质,哪里比得过今日这少年雨后青竹般鲜嫩清新的自然感。

“不过,”杜少爷眼睛一转,又道:“要是比身份的话……”

他的话不言而喻。

少年虽被朝主君带在身边,可好像没说过身份的事情,如果能拿的出手,为什么不往外说?

众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

少年美则美,可惜身份低微,就算进朝家,也做不了主君一位。

“可我听说沈家一直有真假少爷的传闻,”有人提出猜想,“莫非这是个真的?而珍珠其实是鱼目?”

场上安静了一瞬。

他们是真的不喜欢沈明珠,可也不喜欢岁岁。对这些人来说,不管是沈明珠还是岁岁,都是他们嫁给朝颜的潜在威胁。

一个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子,一个是朝主君带在身边的美丽少年。一个有身份,一个有美貌,实在是让人嫉妒。

“谁知道呢,”杜家少爷开口,“是真是假,咱们等沈明珠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沈明珠来了吗?”

沈明珠刚刚进朝府。

沈明珠今日必然盛装出席,跟在柳氏身边去主厅见颜节竹。

颜节竹笑着起身出来迎接柳氏,视线在他青色的眼底停留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移开,“来啦。”

柳氏嘴角带着浅笑,依旧是那副温婉的模样,只是神色有些憔悴,哪怕尽力遮掩了还是能看出来。

但他今日精神却极好,毕竟马上就要看到元宝并接他回家了,柳氏激动到一夜没睡,在心里盘算着等元宝回来后让他住在沈府哪里。

沈府采光最好的地方其实是沈明珠的院子,但沈明珠是不可能让出来的,加上元宝名义上是小柳氏的儿子,所以需要另挑一处不那么显眼的院子。

虽说院子可能比不上沈明珠的院子,但他肯定不会在摆件布置上委屈元宝,他会给元宝置办最好的物件,把沈明珠有的都给元宝准备一份。

柳氏在厅里看了一圈,直到没看见元宝眼里才露出一丝失望。

颜节竹自然知道柳氏在看什么,但他不说,他夸沈明珠,“明珠今日是真真好看,真正的珍珠都没你夺目。”

沈明珠穿着浅粉色早秋衫,衬得气色极佳,属实好看。

厅上主君们也看向沈明珠,他的确好看,也当得起“明珠”这一夸赞,只是——

好看的有些小家子气,许是刚才那个少年让人过于惊艳,以至于现在看见沈明珠,众主君心里难免有个高低对比。

浅粉色终究不如青色大气。

沈明珠也没岁岁亮眼。

如果沈明珠是明珠,那岁岁便是皎洁明月,珠岂能跟月争光辉。

颜节竹拉着柳氏的手往厅里走,“明珠就别在这儿陪我们了,去院子里玩儿。今个来了好些小公子,元宝替我去招待了,你也去玩吧。”

听说元宝在院子里,柳氏心都跟着飞出去了,只是他还需要挑个时机跟颜节竹提出接元宝回家的事情,只能老老实实坐下。

他跟沈明珠说,“那你去找元宝吧。”

沈明珠露出温婉笑意,朝众人福礼,“那明珠先出去了。”

转身出了门,沈明珠嘴角的笑意瞬间淡去,整个人脊背挺直,下巴微抬,恨不得用眼尾看人。宛如此时的朝府已经由他做主,他早就嫁进来成了朝府的男主人。

“呦,京中第一公子来了?”杜家少爷眼神最是好使,沈明珠刚出现,他便扬声喊。

沈明珠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你也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杜家少爷眨巴眼睛,“嗳不对,现在喊你第一公子好像已经不合适了吧,你这头衔马上就要拱手让人了。”

沈明珠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见过元宝了。

沈明珠掐着指尖,脸上扯出笑意,“哦是吗?让给谁了,说来我听听,指不定我也认识呢。”

杜少爷一听这话,顿了顿,莫非沈家真假少爷的事情是真的?

“他来了,你自己看呗。”杜少爷双手抱怀,用眼神朝沈明珠身后示意。

沈明珠扭头朝后看,就看见自己最厌恶的人,嗤笑着回过头跟众人道:“那是我堂弟元宝,是我叔父小柳氏不知同何人所生,我爹爹念他们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可惜进京的时候他走丢了。”

堂弟?

原来是小柳氏的儿子,那跟柳氏长得像就不奇怪了,毕竟听闻小柳氏本来就跟柳氏容貌相似。

杜家少爷笑了下,意味深长,“生母不详啊。”

元宝不过是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原本三三两两站着的少爷们不知为何已经扎成一堆,全聚在沈明珠身后看着他,神色怪异。

而沈明珠转过身正面对着元宝。

“元宝,”沈明珠露出虚假的仁善,微微眯眼,故意问,“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怎么还攀上了朝家的门楣?”

一句话,为元宝拉了无数仇恨。

沈明珠朝元宝走过去,冷冷的眼看着他,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珠珠,母亲说你是小柳氏的儿子,要我们接你回家享福呢,开不开心?”

元宝抬眼看他。

沈明珠毒蛇一样,对着元宝吐出信子,“你回京又如何,你借了朝家的势又如何,沈家不认你是嫡子呢。你费尽所有的心机,最后只能是小柳氏的儿子,是个没娘要的野种。”

“我要是你,我当初就该死在那臭水沟里,而不是苟活到今日再被抛弃第二次。”

沈明珠微微直起腰,笑盈盈扬声道:“你不要自卑,虽然你是叔父的儿子,但也是我沈家的人,哪怕不是嫡长子那也算个表少爷,何必在人前抬不起头呢。”

“你爹四处散布谣言,说我是他儿子,说你是真少爷,想来是想你想疯了,如今你回来了他总算能消停一些。”

众人恍然,原来谣言是这么散出去的吗?

沈明珠听着身后的议论声,身心舒畅。困扰他这么多年的事情,如今总算要“洗”清了。

这么看来,元宝回京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呢。往后他沈明珠依旧是沈明珠。

沈明珠声音轻轻,像是怜悯同情,“珠珠啊珠珠,你以为你回来就能当沈家嫡长子啦?安心做你的元宝吧,你这辈子都是小柳氏跟人苟合所生的贱种呢!”

元宝笑了下,“你是在骂你自己贱种吗?”

他一脸纳闷,“沈家骗得了别人,骗得了你我?什么沈家大少爷,什么嫡长子,我正眼瞧过吗?”

“你偷走的这些,你看我在乎吗?”元宝疑惑,“我在乎我有没有生父吗?我在乎我母亲是谁吗?她们是人是猪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更不在乎沈家嫡长子的身份。”

“你视若珍宝的这些,在我眼里全是狗屎,一文不值,”元宝表示,“你也是狗屎。”

忍冬站在元宝身后,还是头回听他骂人,好奇地探头看元宝,看他小脸一本正经,用漂亮的嘴巴骂对面这人是狗屎。

有种说不出的反差违和,怪好玩的。

忍冬憋笑。

他是朝老太太派来陪元宝进京的,来到朝府后,朝老太太便把他划给了元宝,以后他的主家不再是朝家,而是元宝。

可元宝说得这些,沈明珠半句都不信,他只觉得元宝是气疯了,是故作坚强,是假装出来的不在乎。

沈明珠笑得甚是得意,还打算再刺激刺激他,“你没有,你自然在意不了。”

“你心心念念的母亲是我母亲,你生父认我做明珠。你可知道八年前我出水痘的时候,他彻夜不眠守着我,而那时你在哪里,你所想念的父亲又在干嘛?”

“你在吃苦受罪的时候,我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你生活拮据的时候,我把玩着柳氏从太君后那里为我讨来的珍珠。”

“你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种的时候,我取代了你当着沈家的大少爷。珠珠,嫉妒吗?”

沈明珠笑,“现在你好不容易攀上了朝家以为能当回你的嫡长子,可你知道吗,你亲生母亲沈云芝亲口说你是小柳氏的儿子,而你生父柳氏点头了。”

“你一个嫡长子成了表少爷,你被沈家抛弃了,两、次。”

沈明珠觉得自己要是他,这会儿已经疯了。

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费尽心机才靠着美貌巴结上朝家,本以为能借朝家的势力回到沈府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结果呢,他从嫡长子成了表少爷。

往后他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只要回到沈府,沈家是不会把他嫁给朝颜的,他连朝家这跟树枝都要丢了。

至于他那个养母养父还有刚当上御医的姐姐,又能如何?跟沈家作对吗?

元宝只能认命,被沈家当成狗一样,拴上项圈用铁链牵回府中锁在后院里。

沈明珠扬声道:“爹爹已经跟朝主君商量接你回府的事情,你就别拿乔了。毕竟你是沈家的人,总住在朝府不合适。”

他这话算是说到不少男子的心坎上。

就是就是,元宝住在朝府不合适,万一他跟朝颜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他们是半点机会都没了。

所以有人站出来帮沈明珠说话,“能当沈家表少爷已经够好了,你莫不是还在肖想别的吧?”

“对啊,人要有自知之明,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配垂涎你不配得到的东西。”

“空有长相又如何呢,最多当个以色侍人的玩物。在京中立足,要的是身份跟家世,你不懂不是你的错,但你赖在朝府就不合适了。”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仗着他们人多元宝认不清,肆意地散发着嫉妒跟恶意。好像只要他们站在人群里,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导致话越说越难听。

什么大家闺秀,什么权贵之子,在这一刻个个面容丑陋,半点没有高门大户的涵养素质,有的全是放大的私心。

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元宝不过一野种,能当沈家表少爷已经是烧了高香了,他就应该跪下来感恩戴德地接受,然后麻溜地收拾东西去沈府,跪舔沈家给他的这份赏赐。

一个乡下长大的野种,转眼间能成为沈家表少爷,已经是草鸡变凤凰,他要是还拿乔就是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元宝想,沈家也是这么想的吧?

觉得他吃苦受罪多年,如今回到京城,能住进尚书府沈家就已经是享清福了,就不该再有别的奢望。

她们给了他恩赐,让他进沈府,他必须得接受才行。

这份恩赐里没有半分对他的愧疚,没有丝毫对他的心疼,有的不过是沈家高高在上的俯视,以及为了名声罢了。

沈明珠煽动这些人攻击他,为的也不过是拿“沈家嫡长子”“沈家表少爷”一事来羞辱他。

元宝叹息着摇头,怜悯地看着众人,尤其是沈明珠,讥讽一笑,“师父总是说,不是所有畜牲都关在圈里。我以前不懂,直到看见了你,看见了你们。”

元宝感叹,发出没见识的惊叹声,“还是京城伙食好哇,养出了你们这一群东西。”

凡是说过元宝的人立马自我代入进去,觉得他在骂他们“畜牲”,脸色瞬间一变。

沈明珠沉着脸,紧接着却是一笑,语气轻蔑不屑,朝身后众人看,寻求认同,叹息道:“不愧是农妇养大的,没教养。毕竟低贱惯了,说不出好话很正常。”

众人跟着笑起来。

沈明珠心底得意,感觉自己获得了所有人的支持,大家都站在他这边。元宝什么都没有,势单力薄地站在他对面,可怜到让人同情呢。

原本沈明珠是煽动别人对付元宝,本想清清白白什么都不沾,这才符合他第一公子的身份。

可元宝表现出来的不在乎像是狠狠扎在他心头上。

就算不说沈家母父的事情,单就是沈家的嫡长子身份,他就这么放弃了?怎么可能呢。

元宝怎么能不在乎呢?他肯定在乎,他必然很在乎才对!

沈明珠不自觉掺和进来,这才讲出这种话讥讽元宝。

沈明珠回过头继续说元宝,“养你的那对妻夫,也没什么见识跟教养吧,不然怎么能教出你这样的——”

“啪——”

“啪”的声脆响,场上响起了明显的抽气声,沈明珠的话也戛然而止。

沈明珠单手捂着脸,惊诧地看着元宝,满眼的难以置信。

任谁也没想到,刚才被人怎么说都不在乎的青衣少年,突然在沈明珠回过头的时候,抿紧薄唇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那声音过于脆响,吓了众人一跳,本来离沈明珠很近的几个男子对上元宝的视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沈明珠更是被打的身形不稳,要不是他的小侍眼疾手快扶住他,这会儿沈明珠已经跌在地上了。

可见这一巴掌有多重。

元宝甩着发麻的手掌,“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双亲,但你实在是不要脸。”

他环视众人,视线着重落在沈明珠脸上,冷声道:“说我可以,说我母父不行。”

师父师公跟姐姐,是他的底线。

“你什么东西你敢打我?”沈明珠眼眶瞬间就红了,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好像肿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情大,假惺惺跟元宝说,“你打了沈家嫡长子,这下连表少爷都做不成了,也不知道是谁给脸不要脸。”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庭院圆门那儿响起爽朗的男声,“让我看看是哪家的公子说话这般尖酸刻薄,我得好好记下同君后说说。”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周君后身边的青木穿着宫服踩着官靴带着一众宫侍抬脚进来。

他笑盈盈的,但眼神极冷,挨个看了一圈院里的少爷们,最后站在元宝身边,脆爽的声音问他对面的这群人,“怎么回事啊?”

围观全程的杜家少爷这会儿开口了,“沈明珠说岁岁是沈家表少爷,让他收拾东西滚回沈家不要赖在朝府了。”

他手往旁边一挥,“这群人,对,就这一群的人,都支持沈明珠的看法,便用难听的语言‘劝’岁岁回去。唔,其中不乏一些身份地位上的贬低跟侮辱。”

杜家少爷笑嘻嘻说,“岁岁还击了一句,就被沈明珠连母父双亲一起问候了,岁岁抬手甩了沈明珠一巴掌。这位,就是这位,尖酸刻薄地说岁岁打了沈明珠,这下连沈家表少爷都当不上喽。”

他太能拉仇恨了,导致说完不少人都在瞪他。

杜家少爷立马跟青木说,“看见了吧看见了吧,他们刚才就是这么瞪岁岁的,恨不得吃人呐,好可怕。”

瞪他的人眼神更凶了,杜家少爷无赖般地摊手耸肩,“你们看我有什么用,我不过实话实说,可有哪句添油加醋?”

……没有。

就因为都是实话众人才瞪他,他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能帮个野种在君后的人面前说话。

在他们看来,杜家少爷实话实话就是在帮元宝。

青木皱眉,语气甚是疑惑,“什么沈家表少爷?”

他偏头看了眼元宝,转过脸跟这群人说,“这是君后亲封的乡君,姓岁,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杜家少爷一愣,“乡君?”

青木神色正经起来,站姿笔直,一直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拿出来,其中一只手拎着一道明黄圣旨,“众人接旨。”

所有人屈膝行礼。

青木展开圣旨,朗声道:“岁家岁岁,品行端正,贤良淑德,医术高超,善良仁厚,十分得本宫喜爱,因此认为义子,封为乡君,赐封号‘平乐’,享四品待遇。”

青木收起圣旨,嘴角挑起笑意,“皇上口谕,抬平乐乡君为安乐乡君,享正四品待遇。”

他笑盈盈问,“所以,什么沈家表少爷?这是御赐的安乐乡君。”

一般赐封号是有讲究的,像“安”“乐”“寿”这些好的字眼,都是用在皇家少年身上,极少用来赐封外人。

如今抬“平”为“安”,可见皇上君后对岁岁的看重跟喜爱。

如果不是礼制不允许,恐怕就不是乡君了,而是县主。

所有圣旨都是要从礼部走一躺,青木来的时候已经欣赏过礼部尚书沈云芝的精彩表情,如今看他儿子,脸色也是有趣至极。

沈明珠的确傻眼了。

乡君?元宝他凭什么是乡君?他何德何能是四品乡君?

有了封号的男子便可以跟大臣们一样,领俸禄吃皇粮了,不再是平民百姓。

而他跟场上的这群少爷们,这群刚才还嗤笑元宝身份地位的少爷们,严格来说都是普通百姓,因为有官职的是他们母亲,不是他们。

可元宝不是,他现在有品级了。四品,是礼部尚书见着都要拱手喊一声“安乐乡君”的品级。

这个事实让沈明珠有些接受不了。

怪不得元宝不在乎什么沈家嫡子身份,跟乡君比起来,沈家嫡子算个什么东西。

沈明珠心里又酸又恨,憋得自己几乎难以呼吸。

他以为自己可以扬眉吐气了,结果他的高高在上不过是小丑跳梁。

他视为珍宝的沈家少爷身份,在元宝那里就是狗屎!

为什么,为什么!

沈明珠本来是屈膝行礼,这会儿直接跌坐在地上。

可惜场上无人在意他是屈膝还是坐着。

青木欣赏完所有人的表情,双手捧着圣旨,恭敬地将它递到元宝面前,“安乐乡君,君后赏赐您珍珠十颗,红玛瑙十串,金银各一箱,锦缎布匹十套。”

随着他话音落下,有下人将东西抬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阳光下,那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散发出的光晕晃得人眼睛疼。

听闻沈主君曾给沈明珠在太君后那里讨来过一颗珍珠,而现在君后,一赐就是十颗。

怎么比?拿什么比?

元宝虽然昨天晚上就知道自己被封为乡君,但这会儿依旧有种恍然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从刚才青木过来给他撑腰开始,到现在,他都有种踩在云端上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种虚荣感,可比在珍宝阁一掷千金爽多了。

元宝双手接过圣旨。

他谢恩后再看向面前这些男子们。

刚才趾高气扬,踩着高高的身份门第贬低羞辱他的人,这会儿全对着他屈膝低头不敢看他。

元宝环视一圈,只觉得解气。

他故意问,“我不能住在朝府?”

青木回,“乡君住在朝府是朝太傅的福气。”

元宝道:“我不配站在这里?”

青木应,“您应该坐在这里,该站着的是他们。”

元宝笑盈盈看向那群男子,“听见了吗?还有异议吗?”

那群人头低得不能再低,半句话都不敢说。

元宝满意地收回视线,他拿着圣旨,缓步往前,停在沈明珠面前慢慢蹲下来。

沈明珠抬脸看他。

元宝看他,“你瞧,沈家少爷算个什么,我可在乎?”

不知为何,沈明珠一听元宝这语气,就感觉他在说“狗屎狗屎,全是狗屎,你沈家就是个狗屎堆”。

沈明珠双手抓紧身上衣服,恨恨地抬起发红的眼睛看元宝,发狠地问,“你凭什么?”

凭什么没死,凭什么回京,凭什么得了君后青睐成为乡君?

为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是元宝的?

出生比他高就算了,他跟他爹费尽心思才拥有如今的一切,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机才辛辛苦苦走到今日,而元宝却轻而易举就可以踩在他头上,一跃成了乡君。

元宝故意茫然懵懂地摇头,“不知道呢,怎么好事全在我身上呢。不过一个乡君而已,很稀罕吗?”

他眨巴眼睛,挑起嘴角笑意,在沈明珠耳朵说,“明珠的身份我赏你啦,我现在用元宝的身份活得更好。”

沈明珠差点被刺激到发疯。

元宝才不是什么元宝,他是沈明珠,他是沈家少爷,沈家嫡长子的身份是他的才对!

沈明珠发疯似的想,他才是元宝,他不是沈明珠,所以这些好事都是他的才对!

他才应该有岁荌这样好看的姐姐,才应该有疼他如命的药铺妻夫,才应该成为乡君。

为什么,为什么被丢下的人不是他。

跟沈家嫡长子比起来,沈明珠疯狂想要乡君的身份,这些年,他能拥有的就是这份虚荣了。

可如今这份虚荣在元宝面前根本不值一看。

沈明珠咬紧下唇,恨到眼睛发红。

他恨元宝,恨沈云芝,更恨小柳氏,最恨的就是小柳氏。

他为什么犯贱到去勾-引沈云芝,为什么生下他这个贱种!为什么要他顶替珠珠成为沈明珠。

他这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快乐,母亲的疼爱是有目的的,不过是想让他成为大家闺秀成为联姻的工具,而父亲的疼爱是虚假的,因为两人都知道他是假珠珠。

被这种“疼爱”包围,沈明珠根本不快乐。

生父小柳氏对他的爱更是把他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强加在他身上罢了!

小柳氏当不了嫡子,就让他去当,小柳氏嫁不了高枝就让他去,他终究不过是按着别人的期望去活罢了!

他唯一的快乐就是享受沈家嫡长子的身份,细品这份高高在上的虚荣。

可现在,虚荣也碎了一地。

沈明珠坐在地上的时候,元宝已经直起腰,看向那群朝他福礼尊称他乡君的人,缓声开口,“起。”

青木来的时候,厅里的颜节竹便收到消息。

他领着众人朝庭院走,“说是君后那边来人了,咱们去看看。”

路上,颜节竹看向柳氏,笑着问,“沈家哥哥今日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如果有,尽管说就是,你我之间还见什么外呢。”

见他主动开口问了,柳氏深呼吸,终于忍不住,捏着袖筒跟颜节竹说,“不瞒你说,你府上的元宝,其实是我……”

柳氏差点脱口而出,只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只轻声道,“是我弟弟的儿子,我昨日同妻主说了,她道孩子在你家叨扰不太合适,所以我今日来想把他接回去。”

颜节竹闻言忽然笑了,“沈家哥哥说胡话呢,哪有什么元宝不元宝的,那是岁家的岁岁。他从小在小县城长大,我家老太太可以作证,怎么能是你家弟弟的儿子呢。”

他声音疏离又客气,道:“这门亲可不要认错了,他年纪小攀不上。”

柳氏脸色一变,怔怔地看着颜节竹,像是不认识今天的他了。

他怎么、他怎么能扣下元宝呢?

其余人听见了,也跟着劝柳氏,“就是就是,你别认错人了,虽说你们长得像,但天底下的美人长得像不稀奇,而且那孩子姓岁不姓沈,怎么能是你弟弟的儿子呢。”

柳氏直摇头,“他是我家的孩子,是我沈家的孩子。”

“沈家哥哥莫要说笑。”颜节竹根本不承认。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后院,青木刚宣完旨,赏赐还摆在那儿呢。

颜节竹道:“瞧见了吧,这是安乐乡君,不是你沈家的表少爷。他是别人视若珍宝的存在,不是你沈家说丢就能丢的东西。”

他说完便笑着去元宝身边,其余人看了眼柳氏,也跟着颜节竹离开。

一时间,柳氏面比纸白,身子轻晃,往后退了两步。

珠珠被封为乡君了……

他为什么会被封为乡君……

他是,他是他的儿子啊……

柳氏看着人群中那个被人包围道贺的少年,看着他对着颜节竹眉眼弯弯,柳氏眼眶里的泪终于承受不住掉落下来。

那个少年站在阳光下,耀眼又夺目,熟悉又陌生。

昨日还能感觉到的那点血缘关系,今日好像彻底没了。

柳氏眼前一黑,晕厥过去,晕倒之前他心里清楚的知道:

他永远失去了他的亲生儿子。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珠珠,只有岁岁,岁荌的那个岁。

他是刘长春跟何叶的儿子,是皇上亲封的安乐乡君。

八年前的那个小可怜,如今已是金凤凰,跟沈家人再也没有半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