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望月说这话时，移开了看向裴清渐的视线，她扬起了点唇角，故作轻松说着：“都这么些年了，而且买的碟也很多，实在是记不清。可能是《降临》，也好像是《星际穿越》吧？”
她记得裴清渐其实涉猎过很多影视作品，但对于科幻和恐怖类始终兴致缺缺，所以特意挑了一些知名的科幻电影来说。
只是掩饰的心思太明显，等江望月把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犯了一紧张就疯狂扩充句子解释的毛病——仅在面对裴清渐时会有的毛病。
意识到这点，江望月忍不住咧了咧嘴，暗道倒霉，又偷偷去看一眼裴清渐，果然就对上了对方含笑的眼睛，又匆忙移开。
老旧而潮湿的音像店内，裴清渐露出的一双眉眼漂亮而明亮，她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可江望月又不得不承认，她的心神被晃动得颤抖不已。
明明没戴口罩，可怎么感觉呼吸不畅、浑身冒汗的情况也出现在自己身上了。
她听到裴清渐开了口：“你还是这么喜欢科幻类的片子啊，那你觉得……《怪形》怎么样？”
“啊？”江望月正是紧张的时候，没忍住脱口而出，“这片子你还看？”
而后，她看到裴清渐眼中的笑意更盛了一些，像是得到了什么讯息一般，声音好似也轻了些：“很有观赏价值的一部电影。”
末了，裴清渐又补了一句：“关老师那边想合作拍一部科幻片，我这段时间有空就多了解一下。”
关老师就是综艺上那个半转幕后的影帝，在圈内也是资源人脉广泛，如果是他牵线搭桥，那么应该会是质量不错的作品。
原来是为了工作。
江望月呼出口气，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清空出去，转而正色说：“但难道他要拍科幻惊悚类吗？如果只是单纯的科幻的话，不如看我刚刚说的那两部吧。”
“我还没拿到剧本大纲，还不太清楚，但都看应该也没什么的。”裴清渐沉思一瞬，看起来同样很认真。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望月如果真的想早点摆脱裴清渐，就该带她去拿了影碟，然后各回各家。
但她依然有些犹豫。
因为揣着心事，江望月看着裴清渐的眼中染上了些探寻和关心，只是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思索片刻后，她还是走到了一边的货架上。
在她转身后，裴清渐才敢呼出一口气，用有些凉意的指尖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耳垂，然后又理了一下耳畔的发丝，确保自己的异样暂时不会被江望月觉察。
“国内电影有画面限制，科幻惊悚类还是比较难上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江望月抽出了好几版影碟，裴清渐既然要求了，她还是把那碟《怪形》放在了最后面，“反正这些你先看着吧，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去帮你付钱。”
老板开店是出于兴趣，那么她自然也把这些影碟收拾得很好，裴清渐一眼就瞧出有好几版都是很稀少的收藏版。
也难怪生意会这么凄惨了，老城区很少有人会愿意在这方面花大价钱。
但不管碟片本身如何，江望月依然找不到裴清渐特意跑这儿来买影碟的理由，这个时候正是下班时间，裴清渐这一路上被拍到得引来多少营销号的通稿……
裴清渐出道以来没传过什么黑料和绯闻，除了自身的良好品行外，还有裴家势力的原因。
但如今她拿了法戛的影后，羡慕嫉妒以及舆论如潮水般，比之前多了不知道多少倍，恐怕裴清渐家小区门口蹲的狗仔，比江望月公司的打卡机还多得多。
“嗯，那麻烦你了，之后我把钱转给你。”裴清渐答应得分外爽快。
江望月脚步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她去付的话，那之后她在聊天软件上还免不了要和裴清渐你来我往一番。
以裴清渐现在这不按常理来出牌的状况来看，谁知道她到时候会聊到哪儿去！
江望月痛恨自己的不坚定和口是心非，她明明前一秒想着的还是不能跟裴清渐有太多纠缠，结果下一秒她就老老实实地去找老板付钱了。
“嗯？你今天买这么多？”老板和江望月熟，也很意外她一口气拿了4、5版碟，这些合起来小几千肯定是有了。
江望月点点头，没表现出自己这是替人买的样子，老板就一个个扫码记账，又有些新奇地说：“今天也真是稀奇啊，你之前买碟大部分都是买裴……”
“咳咳！一共多少？”江望月急忙打断老板的话，生怕她把“裴清渐”三个字说出来，那样自己的心思在当事人面前可就太明显了。
“嗯……”
老板有些疑惑，但还是把总价报给了江望月，又看在俩人熟的份上，给她打了九折。
看着银行卡又少了几千块，江望月依然觉得肉痛。
她全然没适应自己多了百万级通告费这件事。
出了音像店，江望月四处张望着，大概是周一的缘故，老城区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但转头一看裴清渐那泰然自若的样子，她倒真怀疑那些狗仔的能力了，人家都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了，就愣是没发现啊！
“你……你叫助理或者保镖过来了吗？”
在音像店的角落，那个隐秘而又暗沉的环境里，江望月可以放任心中的思绪和情感。
而来到了室外，虽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但远处矗立的高楼大厦，和眼前街道边亮起的路灯，都提醒着她，现在是在“现实”之中。
她应该回到自己的老房子里去，而裴清渐，江望月知道她在海城的别墅区有一套“碧海天”。
短暂地交汇后，她们会回归各自的世界。
“叫她们来反而可能会引来那些狗，。”一阵湿热的风吹来，带着裴清渐的声音飘进江望月的耳朵里，“我自己开车来的。”
江望月的大脑有点没转过来，下意识顺着裴清渐修长指节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路边停了一辆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黑色大众。
她看了看那辆大众，又看了眼将自己包裹起来的裴清渐，已经快要分不清自己的情绪了。
有愤怒、有惊讶、还有一丝隐藏着的……欢喜。
江望月惊讶于裴清渐居然会自驾出来，愤怒于对方就这么单枪匹马，万一真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又怎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还有藏得很深，却愈来愈强烈的喜悦——裴清渐冒着这么大风险出来，是为了来找她的。
江望月短短几天，心境情绪起伏相当之大，听着自己鼓动的心跳，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裴清渐，你来这儿做什么？”
一时之间，她脑海里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那几年和裴清渐似是而非的暧昧，最终以她的仓促逃离画上了一个句号。
昨天尚且可以说是为了送礼物，那么今天呢？
如果是特意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江望月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答案，甚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都不敢去看裴清渐。
但不管怎么样，为了不折磨自己，还是保持冷淡的态度比较好……
江望月还在那里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方法，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上传来柔软的感触——裴清渐握住了她的手，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手心竟然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汗。
“难得有一段长时间的休息时间，我们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想来看看你。”
和昨天还带着冷意和脾气的裴清渐截然不同。
此时她在朦胧的路灯之下，看向江望月的眼神分外柔和，像是可以接纳她的一切尖刺一般。
江望月那些打好草稿的冷硬话语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裴清渐说得恰到好处，她们本就算老相识，以前甚至还有个“姐妹”的名头，多年没见，裴清渐说要见见是完全合理的，甚至让江望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明明裴清渐的体表温度比她低一点，江望月却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烫到了一般，吞咽了一下：“啊、这样……行、行吧！但是，我晚上有点、有点事，等有空再……”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这一趟已经很有收获了。”裴清渐又弯了弯眉眼，全然没有外界所见的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等一下，不行！”江望月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红透了，但还是对于裴清渐的个人安全保持着惊醒，“你……你这个身份一个人回去太不安全了，还是……”
“那你要送我吗”裴清渐紧接着问了句。
江望月差点要炸了，她都要怀疑裴清渐还是怀了什么别的心思来的。
但裴清渐见好就收，在江望月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我的助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不用担心。”
“那等你上车再说。”江望月吸了口气，算是平复心情。
裴清渐自然乐得和江望月再多呆一会儿。
两个人找了个不怎么显眼的地方站着等车。
沉闷的天气，老旧的街道和小区，还有熟悉的那个人，让她们都有些恍神。
好像时间没有过去将近十年，好像她们依然在江城，等着坐公交车回家。
但很快，那辆江望月之前见过的黑色商务车开了过来，离别的时刻已经来到。
“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上车的时候，裴清渐突然问了声，看向江望月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江望月眉梢微微蹙了蹙，沉默一瞬，她将打包好的影碟递给裴清渐，低声说了句：“你先注意自己的安全再说。”
她没有同意，因为她依然认为自己不应该和裴清渐有过多纠缠，也觉得裴清渐不该来老城区。
但她也没有拒绝，因为她无法抗拒自己逐渐复苏的心声。
裴清渐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也没再继续纠结，车门关上后，这片街道又恢复了宁静。
回到家中，江望月打开了客厅的灯，那放置着满满当当影碟和CD的置物架暴露在灯光之下。
其中大部分都是裴清渐主演或参演的电影，只有少数的例外，比如《泰坦尼克号》，比如那部《怪形》。
如裴清渐所说，江望月钟爱科幻片。
在裴清渐17岁生日那天，她用攒了好久的钱去定了一间还说得过去的私人影院的包间，当时点的片子就是《怪形》。
只是她看得倒是津津有味，裴清渐全程都称不上脸色好，最后怪物出现的时候，甚至直接扑到了她怀里，连带着江望月自己都没了看电影的心思。
所以……裴清渐是真忘了自己看过《怪形》吗？
江望月拿出了那版影碟，想着什么时候自己再重温一下，结果手机突然传来“叮咚”的提示音：“您的特别关注‘裴清渐’发微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