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做什么？”程晔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正在扒窗的江慕雪被吓了一跳。
杜葵心里有气， 低头默不作声。
“我……我们……”
巨大的压迫感， 江慕雪紧张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用手肘碰了碰杜葵，示意她赶紧说些什么。
杜葵头微侧了侧，不予理会，抬眼见到谷军也跟了过来，此时正对身边人，吩咐道：“人找到了，让我们的人都回来吧。”
“是。”一人领命离开。
杜葵收回视线，解释道：“正准备去做检查。”
程晔皱眉，“护士没跟着？”
江慕雪默默退到一旁。
程晔上前接手，“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能随意走动。”
杜葵暗暗翻了个白眼。
程晔推着轮椅向电梯间走去。
病房内，江慕城听到动静，开门出来，只见到程晔背影。
“江医生。”谷军走上前主动招呼，目光扫过屋内，随即快步离开。
江慕城转身，叫住了想偷偷溜走的江慕雪。
江慕雪见躲不过，支支吾吾道：“我来看看昨晚救治的伤者。”
“这里是医院，有医护人员诊治伤者，你没什么没事，早点回家，别在这里乱晃。”
——
程晔推着轮椅下到一楼大厅。
平日不对外开放的特诊区，此时排满了人。
导诊小护士看到程晔，忙上前恭敬道：“首长，昨晚收治的病人太多，特诊区也被临时征用了。”
“等晚些时候再过来好了。”还是伤员病情更为紧急。
“可是……”小护士看看那些排队的人，这么多人，不知道要晚到什么时候去。
“您稍等，我去请示下领导。”
不过几分钟，几个科室的医生带着护士过来，迅速组织起来，原本拥挤的走道，很快变得井然有序。
杜葵听到自己的名字，刚要起身。
“坐好。”程晔推着她，在专科医生带领下，很快做好了检查。
“我可以自己走。”
“冷不冷，出来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谷军很有眼色找护士要了毛毯。
程晔接过，“抬手。”
杜葵微抬手臂，程晔将毛毯盖在她身上。
杜葵放下手臂，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程晔皱眉，不悦道：“说什么胡话，只要配合治疗，很快就会好起来。”
杜葵撇撇嘴，“哪个庸医说的？”
这种病眼下根本就没有特效药。
“你师父！”
杜葵一噎，随即质问道：“谁让你告诉我师父了？”
“谁让你不说实话，又不服管教。”
杜葵：……
她跟家人，也只说这边有事，没提生病的事。更没打算告诉师父，就是不想他老人家操心。
“他的意思，也是让你去基地，检查完身体，有了结果，我就带你过去。”
“我不去，我留在医院，我会好好配合治疗。”她不想让师父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更不想在程晔高压监控之下。
“基地有你师父在，他会医治好你的。”
“基地太枯燥无聊，我不去。”在医院，她只是个病人，去基地，像是个实验体，感觉很不舒服。
“这不是理由。”
杜葵见说不通，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基地？”
程晔：……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想陪着她，每天看着才安心，只是杜葵质疑的态度，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程晔沉默不语。
“师父不过是个幌子，你让我去基地，真正的目的是做实验体。”
“我说了我体内没有传染性病毒，不信的话，等检查结果出来，就能证明我说的没错。”
“你休想把我骗去基地。”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程晔简直要被气炸了，这丫头平日挺聪明的，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不是我想的，是你说怀疑我病毒感染，要带我回基地。”
这……程晔有些头疼，这么说不过为了让留下她，小丫头这是记仇了。
“让你去基地，只是想让你得到最好的照顾，尽快恢复。”程晔耐着性子解释道。
“可我更想留在医院，身体恢复需要时间，一年……两年，难道我要一直在基地？”
——
第二日一早，江慕城带着检查结果来查房，杜葵正在吃早饭。
见她状态不是很好，人比起昨日有些发蔫。
江慕城开口关心道：“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杜葵摇头，“没睡好而已。”被人盯着，像坐牢一样，好的了才怪。
江慕城却以为杜葵是担心病情，心里害怕，才没睡好，刚想安慰两句。
程晔从沙发上起身，开口道：“结果出来了？怎么样？”
江慕城点头，说道：“体内未发现病毒，身体其它机能无异常，血常规显示，血小板正常，基本排除血小板减少症。”
“凝血功能检测异常，结合病症，基本可以判定血友病。”
江慕城看向杜葵，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拿到这个结果时，心情依旧十分沉重。
程晔眉头紧皱，“血友病？”
江慕城点头，接着解释道：“这是一种凝血因子功能异常，症状就是出血，反复累积引起关节病变、肌肉血肿，进而引起活动障碍、功能障碍，救治不及时，很可能危及生命。”
程晔心口剧痛，声音低哑，开口问道：“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江慕城轻叹，“考虑是由于自身抗体破坏，凝血因子缺乏引起的。”
抗体……
程晔想到什么，目光沉凝，声音越发冷冽，“其它感染者也有这种症状？”
江慕城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昨日他让小林对感染者进行了回访，确认在其它人身上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为保险起见，已经安排这些感染者近期过来集中体检。
眼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前期试药出了问题，二是杜葵原本就有这方面基因缺陷，病毒感染后才被激发出来。
江慕城说了自己的猜想。
“要怎么治疗？”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疾病，目前国内还没有很好的诊疗方法。”
“你什么意思？无药可医？”程晔心中如翻江倒海般，第一次感到恐惧。
江慕城轻咳两声，“方法还是有的，目前唯一有效的就是补充凝血因子，但是血源安全是个很大的问题，接受不安全治疗或自身基因等因素，可能会感染其他病毒。”
程晔思索片刻，冷声道：“也就是说，保证血源安全是可以治疗的。”
听出程晔话中的意思，江慕城眸色微凝，“不能治愈，只能说缓解。”
“这是个长期持续的过程，要预防病人急性出血问题，治疗可能会引起其它并发症等一系列问题。”
言外之意，血源问题只是第一步，不可控因素太多。
程晔却顾不了太多，眼下没什么比医治好杜葵更重要。
“也许可以考虑中医保守治疗方式。”江慕城建议道。
“中医保守治疗，你有多大把握？”
江慕城轻咳两声，他对中医并不专精，能有什么把握。
杜葵半靠在床上，脑中想着另外一件事。
江慕城见事情都说清楚了，又细致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就带着医护人员离开了病房。
——
“吓到了？”程晔走到床前，见杜葵茫然疲累的模样，心疼不已。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沉声安慰道：“别怕，总会有办法，乖乖的，听话。”
“好好治疗，不会有事的。”
程晔大掌轻轻拍抚着杜葵瘦弱的背脊，低声哄着。
置身于温暖怀抱中，杜葵下意识有些抗拒，身体微微后仰，很想说自己没有害怕。
伸手推了推程晔，却意外发现掌下的心跳急又乱。
“没关系，会好的。”程晔伸手摸了摸杜葵的小脑袋，将她环在胸前。
杜葵右耳听着杂乱的心跳声，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试探道：“你担心我？”
程晔无奈的长叹口气，嗯了一声。
杜葵思索片刻，软软开口道：“我不想留在医院，不想用西医治疗，我想了几个中药方子，应该可以的，你让我出院吧。”
说到最后，甚至带了些许撒娇的味道。
“不行，从今往后，禁止你胡乱试药。”
想起这病都是因为试药而起，程晔担心忧虑瞬间全部转化为怒火，语气变得十分严厉。
杜葵再装不下去，用力推开程晔，“如果不试药，我早死了。”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管东管西，指手画脚。”
“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你不能强迫我，要我听你的安排。”
“我的身体，我自己负责。”
——
病房并不隔音，两人的争吵声，谷军在门口听的一清二楚。
第二次争吵，被请出病房，程晔脸色黑如锅底，“我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人进出。”
说完大步离开。
谷军紧随其后。
两人很快来到江慕城办公室。
办公室内，江慕城正坐在沙发上，已经沏好了茶，毫不意外程晔会来找自己。
请二人坐下。
“你说的血源，我可以提供。”程晔开门见山道。
江慕城倒了杯茶，放到两人面前，淡淡开口道：“我刚说了，这不是一次两次，是持续性的。”
“可以。”程晔态度坚决。
“在普通人可能很小的伤害，对血友病患者都可能形成致命伤害，手术、大出血，都极其危险。”
“比如……生育就是很大难题，要冒非常大的风险。”
“不仅如此，血友病是会遗传的，如果生的是女孩，有一半几率成为遗传基因携带者，生男孩的话，有一半几率会是血友病患者。”
“这样……也没关系么？”
江慕城说话时，一直看着程晔，心里很好奇他会如何抉择。
对大家族而言，繁衍子嗣，传宗接代，可谓是头等大事。
一旦断了香火，再多的财富，再多的积累，都毫无意义。！